第15章 上瘾的兼职
我们几个人计划了一下，先是用两天的时间分头跑遍了我们所在的东校区，这里一共有四栋宿舍楼，三栋男生楼，一栋女生楼。
走遍了每一间宿舍，可是销售情况却不容乐观，只卖出了五台。
我们不死心，又跑去了北校区。
我们学校一共三个校区，北校区、南校区和东校区。大部分的新生都在东校区，到了大二，便会按照专业，有些同学去北校区，有些同学去南校区。
北校区，也就是老校区，也叫校本部，离我们东校区很近，走路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
南校区很远，坐校内专车过去，要差不多两个小时。所以我们放弃了南校区，专攻北校区。
又是两天的时间，销售依然不乐观，到现在为止，只卖了十二台。
第五天也就是周五，我们又跑遍了周边几个小区和中小学，在显眼的地方贴上了我们的宣传彩页。又卖掉了三台。
那个销售经理听说了情况，也着急了，向公司申请制作了展板，带着音响和遮阳伞，领着我们跑到校本部食堂边做起了活动。连着做了两天，周六周天。
我们累计卖掉了二十五台电子词典，正好是销售经理保证的一半。
那个销售经理叹了一口气，说：“这次是我走眼了，算我赔了！”他倒也痛快，数出来一千块钱，一把递到了我手里。我俨然已经是我们这个小团队的领头人了。
绵羊姑娘拿着到手的二百块钱，乐不可支地请我吃饭。
我只是无奈地冲她笑一笑。
她问我：“你为什么看起来不怎么开心？”
我说：“那么你为什么这么开心呢？”
她说：“挣钱了当然开心啊？”
我说：“你看看我们这几天，又是发传单，又是一门一户地推销，还连着搞了两天的活动，忙的你连礼拜都没去做，才挣了二百块钱而已。”
她诧异地问：“很少吗？”
我说：“你知道发传单一天多少钱吗？三十块钱。那还只是在一个路口发，像我们这样一户一户地发，至少得四五十。你算算，我们应该得多少钱？”
她说：“那不是因为我们卖的少吗？”
我笑了，说：“我猜他可能一开始就知道卖不了那么多，毕竟开这么多年店了，每年能卖多少，按理说出入不了很多。你想想，他最后为什么那么痛快地把钱给我们了？”
她问：“为什么？”
我说：“他嘴上说着自己赔了，其实根本不是，他给我们的提成比例太小，费用甚至比不上发传单的，他又怎么可能赔。”
她说：“啊？你怎么早不说？”
我说：“这算是个双赢的机会吧，再多了也未必能谈成，对我们来说，这样已经很满足了。”
她说：“嗯，也对，反正我们都挺开心的。”
我说：“我也挺开心的，反正你和我平时都是乱逛的，这几天的活动我们也都是在一起的，我就当是陪你玩了，还有钱赚，怎么能不开心？”
回去的时候，绵羊姑娘说打算拿出来二十块钱交十一税。
我点了点头，说：“其实这个才算是你自己的收入。”
春去夏至，经历了考试月，暑假便到了。
又是一度的依依不舍，又是一度的难舍难离。
我亲吻了绵羊姑娘的额头，绵羊姑娘也亲吻了我的额头，我们便各自踏上了归程。
到家没几天，绵羊姑娘便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
她妈妈帮她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分别在上午和下午各教一个初中生，上午的是一个初一的男生，下午的是一个初三的女生。
我说：“还好初三的是女生，要是初三的是男生的话，我恐怕要担心一下了。”
绵羊姑娘不解地问：“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说：“初三已经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了。之前阿志打工的时候，教了一个初四的女生，才教了一个半月，那女生就往他包里连着塞了好几封情书。他给女生讲题的时候，那女生时不时地还往他身上靠。阿志一想，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什么篓子，吓得他赶紧跟女生家长说，学校里课业繁忙，结算了费用就不再去了。”
绵羊姑娘惊叹了一声：“怎么还会这样？差那么多岁呢？”
我说：“你觉得差多少岁？我们大一，也就十七八岁，那女生初四，大概十四五岁，中间不过是三四的差距而已。从那以后，阿志教学生就只教男生了。”
绵羊姑娘又问：“那要是那个男生偷偷给我写信怎么办？”
我想了一下，说：“应该不会吧，初一啊，十一二岁，在他们眼里，你都已经是阿姨了吧。”
她说：“别闹，我说真的。”
我说：“那就只能跟阿志那样了，拿了钱赶紧溜。”
她说：“行。”
我这边其实也挺忙的，虽然没有外出打工，因为爸爸妈妈开店，我就成了家里的长工，每天把货物从配货车上搬进仓库，又把货物从仓库搬出来，最后装到客户的车上。
这些本是爸爸的工作，我放假替换了他，他便出去干了别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电话不断。
于是我跟绵羊姑娘就只能晚上的时候偷偷聊一会儿，手机电话费太贵了，为了省钱，绵羊姑娘常常等爸妈睡了以后偷偷地拿座机给我打电话。
她给我讲她的两个学生。那个初一的男生，什么都学不进去，讲课也不好好听，手上总是自己摆弄点儿什么。她管了几次，管不了，就告诉了他的妈妈。好在他的妈妈知道他这些毛病，也就不太在意，只告诉她能学多少算多少吧。绵羊姑娘也乐意这样胡乱地混日子。至于那个初三的女生，倒是很有灵气，不但学习好，其他什么东西好像也都懂一些。教了几天，两个人都快处成闺蜜了。下午的课不像上午，需要教全科，下午只教那个女生英语就好了。这可就是绵羊姑娘的专长了。令她的惊讶的是，一个初三的学生，口语和听力甚至已经不比她差多少了，唯一有差距的，可能就是她的词汇量还少一些。有时候两人用英语当着女孩妈妈的面胡乱地聊天，倒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我干的东西没什么新鲜的事情，便只好给她讲一讲妈妈卖东西的趣事。
我一直认为我的妈妈是一个销售天才，只可惜生在了乡下，如果生在城市里，她可能就会有大展拳脚的机会了。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经典的销售故事，讲的是一个人去商店里购买鱼钩，经过销售的一番推销，最终买了鱼钩鱼线等好多东西，最后甚至买了一艘小船。
一直以来，我都把这个故事当做是个胡乱编造的鸡汤，可是那一天我竟真的在家里看到了妈妈复刻了那一幕。
客户是两个年龄跟我相近的小伙子，开了一辆车来海边玩，本打算来我家买根鱼竿。选好鱼竿以后，妈妈就问他们打算去河里钓还是海里钓，他们说去海里。妈妈就提出看看他们的鱼钩鱼线。看过了以后，妈妈笑着说他们这种鱼钩鱼线钓河鱼还行，钓海鱼不太行。于是，他们就又买了成套的钓具和鱼食。后来，妈妈又问他们有没有带马扎，他们说没有。于是，就又买了马扎和折叠桌。再后来，又买了手套和水鞋。后来妈妈又说，你们既然到了海边，赶海的工具也可以买一些，他们又买了铲子、耙子还有水桶。临走的时候，妈妈说你们还可以弄一个地笼，一到了那边就把地笼下到海边，说不定最后的收获比钓鱼竿还多。两人想了想，又折回来挑了地笼。
当我把一大堆东西搬到他们车上，目送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平生第一次对妈妈的销售能力充满了崇敬。
我把妈妈的这一光辉伟绩讲给绵羊姑娘听，她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天哪，她真的好厉害。”
刚说完，才记起来那是半夜，又偷偷地压低了声音，生怕把爸爸妈妈吵醒。
从那开始，绵羊姑娘每晚缠着我给她讲妈妈的销售经历，也正是因为她的要求，我才开始仔细观察妈妈的销售工作。我也跟着学到了好多道理。
我学到的第一点，就是从客户身上挖掘销售机会。妈妈销售东西，从来不是单纯的应付客户的要求，而是有意地引导他们的需求。比如说有人来买铁丝，妈妈会问他需不需要钳子或者是钉子，亦或是来一副手套。对于买工作服的人，也会问一下，是不是需要一顶帽子或者一双工鞋。
我学到的第二点，就是客户的需求比产品本身的应用更关键。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有一个老太太，来买一双女士雨靴，一开始是我接待的她。找了半天，她的脚太小了，所有的女士雨靴都不合适，正当我惋惜的想要告诉她没有适合她的雨靴的时候，妈妈自信地给她选了一双大号儿童雨靴。她试了一下，正合适，全然不顾那雨靴上略显幼稚的图案。
还有很多，不胜枚举。
绵羊姑娘听得那叫一个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就把她这个家教的工作辞了，去找一个销售的工作尝试一下这些经验。
我劝她不要这么激动，毕竟，理论是一方面，到了实际应用的时候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妈妈常说自己脑子很笨，经常忘记东西放在哪里，可是货架上几百种货物，她只要走一圈，就能准确地找到想要的那一种。她又说自己经常会把事情说不明白，可是一旦开始卖东西，她又变得伶牙俐齿起来，总能把客户说得心满意足地购物。她不懂任何销售理论，却比大部分讲师更懂得销售理论的应用。
绵羊姑娘夸奖我观察得细致、总结得到位，恨不得亲眼见一见我妈妈。
我说：“那肯定是非常好啊，我妈妈也非常想早点儿见到你呢。”
绵羊姑娘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以后再说吧。”
我问她这个假期还有没有去教会做过礼拜。
绵羊姑娘说：“晶晶姐倒是告诉过我，让我在家这边可以去找教会里的另一个姐姐，但是整天从早忙到晚，就一直没有去过。”
我忽然发现，原来，挣钱这件事，也这么容易让人上瘾。
眼看暑假就要这样忙忙碌碌而又开开心心地度过了，谁承想，一件小事打破了一切。
那天，绵羊姑娘让我下午四点打她家里的座机，因为那时候刚好她自己在家。没想到打过去的时候，电话里居然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喂，是谁呀？”
我当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心想不好，这肯定是绵羊姑娘的妈妈，急中生智，我问了一句：“您好，请问一下杨小绵在家吗？”一时间想不到好的名字，便把绵羊姑娘的外号“小绵羊”颠倒顺序，起了个“杨小绵”的名字。
电话那边说：“这里没有杨小绵。”
我便赶紧说：“哦，那对不起，打错了。”
说完赶紧给绵羊姑娘发消息。
她当时在里屋，也没想到妈妈突然就回家了，想去接电话的时候，妈妈已经接起来，把她吓得半死。
我给她解释了一番，她很开心我的应变能力。
本想着这件事情就这样糊弄过去了，哪成想另一件事彻底把我们暴露了。
导火索是绵羊姑娘的妈妈收到了一条短信，通知她家里的座机已经欠费近二百块钱了。
她妈妈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在晚上的时候一家人讨论。绵羊姑娘难得嘴硬的没有承认。
可是，第二天她妈妈去了营业厅，查了话费，还打出来了好几页的通话记录。几乎所有的电话都是打给我的。
绵羊姑娘哭哭啼啼地问我该怎么办？
我说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早晚爸爸妈妈也是会知道的，干脆坦白了算了。
她本来还在犹豫，我便问她，假如我们现在又想一个谎言，万一被拆穿的话，你又能怎么应付呢？其实告诉了也没什么问题，最坏的打算也就是挨一顿训罢了。
最终她选择了坦白一半，没有说我们已经认识快一年了，只说才认识不久。
出乎意料，绵羊姑娘的爸爸妈妈并没有训她，而是很和善地问了她几个问题。
爸爸问：“那个小伙子长得帅吗？”
绵羊姑娘说：“个子挺高的，但是不太帅。”
妈妈说：“男朋友长得不帅，就是眼光不好。”
爸爸又问：“那个小伙子离我们家近吗？”
绵羊姑娘说：“挺远的。”
妈妈说：“不能找远的，我们还指望你养老呢。”
随后爸爸又问了好多关于家庭啦、父母啦之类的问题，她一概都以“认识不久还不清楚”为由搪塞了。
最后妈妈得出了个结论：“分！必须得分！回了学校马上分！”
摄于妈妈的威逼，绵羊姑娘悻悻地答应了。
“什么？”当绵羊姑娘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你怎么能答应呢？”
绵羊姑娘委屈地说：“我又有什么办法？不答应，我还在家里待不待了？”
我说：“不待了，正好我接你来我家。”
她笑着说：“那我爸爸会拿着棍子把你赶出去。”
我叹了一口气说：“唉，到时候你不要叫我回学校了。”
她奇怪地问：“为什么？我正打算和你商量回学校的事情呢？”
我说：“因为回了学校我就没有女朋友了。”
她说：“你别当真呀，我骗他们的。”
我马上笑嘻嘻地问她：“你们信教的不是不能撒谎吗？”
她也假装生气地说：“你不能这样逼我。你要是再逼我，我就把撒谎变成承诺。”
我赶紧赔礼道歉：“好好好，我说的不对，这是善意的谎言，善意的谎言不能算谎言……信教人的事，能算谎言吗？”
她刚想笑，忽然反应过来，说：“好啊，你竟然拿孔乙己笑话我，我不能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