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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教的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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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跟绵羊姑娘夜谈,早晨总是在妈妈喊醒之后又睡过去。

    于是我养成了每天睡下午觉的习惯。

    所谓下午觉,就是午觉一直睡到下午。

    四天的时间,在漫长的人生中犹如沧海一粟,即使相对于几十天的假期,它显得不值一提。

    尽管它不值一提,我仍旧不得不郑重地提一下,因为当我意识到它的时候,它已经结束了。

    绵羊姑娘在电话里欣喜地向我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明天我姐姐就回来了,就不用总是辛苦你陪我熬夜了。”

    我哀嚎了一声:“这哪是好消息,这是噩耗啊!”

    她愣了一下,问我:“你难道不开心吗,你不用老被我粘着了,可以做自己开心的事情。”

    我说:“漫漫长夜,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老被你粘着。”

    熬夜,我怎么会怕熬夜,现在的我最为富有的东西就是时间了。

    绵羊姑娘给我发消息说,今晚就不聊了,她要跟姐姐在一个被窝里夜谈。

    我告诉她,我也很想。

    她说:“我们已经夜谈了很多了。”

    我说:“可那不是一个被窝。”

    她一开始没听明白,等她想明白的时候,就开始嗔怪我不该那样开玩笑。

    她认为我这是不尊重。

    我认为那是诚实。

    夜晚来临的时候,她还是在球球上跟我聊了很多。

    只是今天,她很早便劝我早睡。认识她几个月以来,她第一次劝我早睡。

    刚认识的时候,我们夜聊到十一点。

    我说:“该睡觉了。”

    她说:“你作息好规律啊,总是要求早睡,我其实还不想睡。不过你说的也对,确是有点儿晚了。”

    我的作息渐渐地规律地向后推迟了两个小时。

    十点。

    这本是最适合我的入睡时间,可是我似乎忘记了如何这么早入睡。

    这很像我小时候学自行车。

    在学会两轮自行车之前,我非常擅长骑三轮车,甚至比我爸骑得还熟练。 当我历尽艰辛终于学会了如何在骑两轮自行车的时候保持平衡,我却忘记了怎么骑三轮车。当我惊慌失措地从三轮车上掉下来的时候,爸爸惊讶地无以复加,他难以理解我是如何从一辆自己就能保持站立的三轮上掉下来。

    我躺在床上跟被子和枕头做了一番斗争,期间互有胜负。

    又登上球球看了几次,始终没有她的消息,我终于死心了。

    睡前最怕有牵挂,有了牵挂就没办法心情平静地去睡。死心了,就表示没有了牵挂。

    所以我睡了,睡得比平时早,醒得却比平时更晚。

    好久没有睡这么死了,起床以后有一种睡饱了的感觉。

    洗脸、刷牙、吃饭,一顿忙活之后,差不多十点了。

    习惯性地登球球查看一下,尽管我知道其中不太可能有绵羊姑娘的消息。

    刚一登上,手机就叮铃铃地响个不停,两寸多的小屏幕上,那只小企鹅在玩命地跳动。

    我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有绵羊姑娘的消息,她最怕等待了。

    祈祷失效了,每一条都是绵羊姑娘发来的。

    “姐姐已经睡了,我睡不着,你睡了吗?”

    “习惯了晚上聊天,不聊几句,心里总牵挂着什么。”

    “我和姐姐一起看着星星聊天了。”

    “你知道吗?今晚的夜空很晴朗,夜空上的星星好像都比平时明亮。”

    “跟姐姐聊了好多时候事情,很开心。”

    “我还给她讲了很多大学里的事情。”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关于你的事?”

    ……

    “你睡了吗?”

    “你肯定早睡了,你好不容易有机会早睡。”

    “你睡吧,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想跟你聊聊”

    “我也困了,那就不聊了,晚安吧。”

    我看了一下时间,她第一条消息的时间,在我最后一次上球球之后十分钟左右。

    我懊悔自己为什么不再坚持十分钟。

    我赶紧向她道歉。

    “对不起,我昨天睡早了!”

    我本来想发“早睡了”,但是细品了一下,好像不如“睡早了”更有诚意。

    当年曾国藩率领湘军与太平天国军队作战,多次失败。在一次给咸丰皇帝的奏折中,他原本使用了“屡战屡败”这个词语来表达自己的处境和战况,但他的幕僚建议改为“屡败屡战”。这一改动不仅没有受到皇帝的责备,反而让皇帝对曾国藩的坚韧不拔和勇于任事的态度给予了肯定。

    等了好久没有动静,我又发了几条表达歉意的消息。

    依然没有消息。

    我终于忍不住发了条相同内容的短信。短信发出的时候,我才记起来她曾经说过不要给她发短信。

    她很快回了一条短信:“在忙,晚上聊吧。”

    汉语言文化博大精深,可惜我并不专业。我尝试在这六个字里解读出更多字面之外的东西。“在忙”解释了她为什么没回我消息,“晚上聊”是告诉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时间,“吧”表示她没有生气,或者已经原谅了我。

    夜谈的时候,我自信地把这段解读告诉了绵羊姑娘。

    她给我发回来一句:“你怎么想这么多?我哪会有那么多想法?”

    我问她:“你就说我的推理究竟对不对?”

    她回我:“全对。其实晚上聊的原因,是姐姐住闺蜜家了。”

    然后她又发来一条描绘昨晚的情况:“昨晚我还是挺期待你能回我的,心里也有些着急。但是想想,还是怪我,明明已经说好了晚上不聊了,我就是没忍住。”

    我说我的手机开着铃声了,为什么不打电话呢。

    她说:“我怕吵醒了你,你会生气。”

    我说:“我知道你晚上想我,就不会生气呢?你让我自己早睡,我才会生闷气。”

    她说:“好了好了,怪我怪我。我想了一个办法,以后我们睡觉前互发一个晚安,我知道你已经睡了,就不再挂念了。”

    我说:“好。可是我还是要说,想我了就打电话,别顾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答应了。随后她给我讲了许多姐姐的事情,直到最后,聊到了基督教。

    她问我:“你知道基督教吗?”

    基督教?这是个熟悉又遥远的名词。熟悉,是因为历史课本里的基督传教士扮演了侵略军的先驱,在电影里又打着宗教的旗号贩卖人口。遥远,是因为它一直存在于书本上、电视上,而不是现实中。

    我诚恳地回答:“略有耳闻。”

    她接着问:“那你怎么看待基督教徒呢?”

    怎么看待?我在回忆里寻找与基督教相关的信息,我想到了被迫害的哥白尼和开普勒,想到了反对教廷出售赎罪券的马丁路德,想到了烧毁教堂的义和团……

    唯一好一点儿的印象,来自于电影《黄飞鸿》,有一个传教士医生,他很好心地医治了很多人。

    我回答说:“不太了解,没有接触过,不过一般来说,信教都是让人向善的吧。”

    她继续说:“你知道吗,姐姐说她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信基督了。”

    我对这个不怎么关心,说:“哦,是吗?不知道呢,你从没对我说过。”

    她说:“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我们聊了很多关于信教的事情,姐姐说自从信了教,整个人就感觉内心很充盈,很喜乐。”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好在她似乎不再需要我的回复。

    她连着发来了几条消息:

    “她还说有了信仰以后,做事情都会变得更加主动,想问题都也变得乐观。”

    “她还说以前她也像我一样,受爸妈的影响,想事情的时候总是很悲观,感觉生活没有快乐。”

    “但是自从信了基督,每一天都感觉充满了希望。”

    ……

    我从未在现实中见过真正的基督徒,可是绵羊姑娘说的这些,却让我想起来以前老人传说的“迷迷”。

    “迷迷”当然不是基督教,其实它也不是其他任何一种教,它是一类教的总称,基本上凡是让人沉迷的教,都可以称之为“迷迷”。

    “迷迷”按理说也不是教,而是一种状态,大概相当于神神叨叨、迷迷糊糊的样子吧。

    信“迷迷”本来没什么问题,大千世界,奇怪的信仰算不了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东西。问题是信“迷迷”的人常常因为这奇怪的信仰而被人哄骗,最后被骗财、骗色乃至家破人亡的地步。

    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我们这边有个村子里的人信了“迷迷”。他们坚信村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光棍是上天的使者,能够让他们下辈子过上好日子。于是男人们给他种地给他干活,还要把挣的钱全部交给他;女人们给他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还要陪他睡觉。

    大家都说他们疯了,整个村子都疯了。

    我很难跟她交流这个话题,而她似乎并不需要交流,她只需要倾诉。

    她一直在发消息,似乎压根没有在意,我回复的究竟是“哦”还是“嗯”。

    直到我看到她发来这样一条消息:

    “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尝试一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内心深处,对于这些东西还是有些抵触的。可是让我说出个缘由,却也没办法理顺。

    我没有回答,而是给她讲了“迷迷”的故事。

    我说:“我担心你会变成故事里的样子。”

    她回答说:“怎么可能?你讲的这是迷信啊。基督教可不是迷信,是很正常的宗教信仰啊。”

    我承认她说的很对,一个全球有一二十亿信徒的宗教,光中国就有几千万信徒,当然不能说是迷信。

    “可是为什么要信呢?”我无法理解。

    “想要克服我性格里缺陷。”她说。

    “可是我不觉得你有什么性格缺陷啊。”我说。

    “很多,软弱、怯懦、悲观……”她列举了一大堆。

    我没办法认同她的说法,在我看来,她非但长得漂亮,还有独特而美好的性格。一般来说,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难以相处,自私、冷漠、傲慢、贪婪等等性格缺陷不胜枚举。而这些,绵羊姑娘身上都没有。她单纯、温柔,容易满足,还总是替人着想,我不知道性格缺陷从何说起。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也只有在面对她妈妈的时候,会表现出来软弱或者怯懦。

    可那难道不是她妈妈的性格缺陷吗?

    绵羊姑娘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看到的都是遇到你之后的,遇到你以前我常常不快乐,常常不自信。”

    我说:“那好解决,我以后一直陪着你不就行了吗?”

    她说:“不行,我不能一直依靠你,人总是会变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按照电视剧的剧情,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有个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

    我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能保证吗?我也只是能够尽力而已。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以后在一起了,如果我不如她活的久呢?那也不能算是一直陪着她了吧。

    可能是我沉默了太久,她发来一条消息:“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回:“没有,为什么要生气?”

    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相信你?”

    我说:“没有,只是你的想法比较现实而已。”

    她说:“那你到底同意不同意我信教?”

    我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你其实本不需要询问我的意见的。”

    她等了一会儿,回:“可是我希望你能同意。”

    “好吧,”我说,“其实我也不是反对,只是觉得浅尝一下应该还好吧,别太投入了就行。”

    我仔细想了一下,似乎也没什么理由阻止。如果信仰只是劝人向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妈妈还信观音呢,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绵羊姑娘给我发消息,说:“谢谢!”

    我对她说:“你开心就好!”

    她说:“我开心得想哭。”

    我说:“千万不能哭。”

    她问:“为什么?”

    我说:“我受不了女孩子哭,从小最怕把女孩子弄哭了。开心了就应该笑,还要大声的笑。”

    她说:“千万不能大声笑。”

    我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会吵醒爸妈,那我就真的会哭了。”

    我笑了,笑得很大声,声音在卧室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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