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公力救济还是私力救济？
尽管方旭说得很有道理，但这并不妨碍审判长刘国平很想用鞋拔子呼他的脸。
这家伙，真是张口就来，说好的绝不是耸人听闻呢？！
“咚咚！”
审判长刘国平握起法槌，用力敲了两下，说道：“辩护人方旭在法庭上虚假陈述，信口开河，警告一次！”
方旭很是乖巧地向审判席鞠了一躬，回道：“本人接受训诫。”
看着方旭一脸乖巧的样子，林雨坐在旁听席上，憋足了笑意，脸都要涨红了。
方律师可太不常规了。但不得不说，这一招的说理效果是非常好的。
但不论如何，庭审还要继续。刘国平有些期待地望向杨志，敲着法槌说道：
“公诉方是否有意见要补充？”
杨志死死地盯着方旭，一言不发。
果然没看错，这方旭确实就不是个正经律师！
对方旭的做法，杨志完全是无法接受，这对他的理念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冲击。
杨志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后，用力揉了揉眉心，表情皱成了一团苦瓜。
努力地整理了自己的思路后，杨志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开始发表公诉意见。
“辩护人这是在进行诡辩！”
“事实上，如果只是因为情况紧急，考虑不清楚就可以开始延伸想象，进而滥用暴力，那么社会秩序何在？生命安全何在？”
“如果辩护人的观点能够成立，被害妄想岂不成了先天犯罪圣体？”
“一旦伤人，退则进行精神鉴定，进则妄想他人加害自己？”
“因此，辩护人的观点是显然不当的！”
“我们的安定的社会秩序和生活环境，来自于大家对法治的信仰。”
“面临他人的侵害，我们应当首先寻求公权力的帮助，而不是自己使用暴力！”
“因此，被告人张晨以私力救济代替公力救济，这是非常危险的！其行为造成二人死亡的严重后果，应当说是防卫过当的行为！”
众人的目光再次移向方旭。
方旭不紧不慢地扣上西装的扣子，起身说道：
“公诉方所称我委托人以私力救济代替公力救济，存在滥用暴力，因而防卫过当的观点，我认为有失偏颇，请法庭不予采信。”
“作为一名守法公民，我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有困难，找警察。但在本案中，受限于案发时的危急情形，找警察并不现实。”
“此外，公诉人所说‘被害妄想’，这同本案的情形完全不同，属于典型的‘滑坡谬误’。”
“在本案中，我委托人张晨是遭受了现实的危险，这同被害妄想症的情况能一样吗？被害妄想症患者是处于一个安定的环境，而我的委托人张晨即使在看守所里都遭受了威胁。因此公诉方所称的滑坡谬误完全不能成立。”
杨志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终究没能出声。
正当防卫的判断标准在于紧迫性和适度性，从刚才的法庭辩论来看。方旭的两个例证，已经充分说明了张晨防卫行为符合正当防卫的构成要件。
审判长看着，沉默不语的杨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拿起了法槌。
“咚咚！”
“下面进入最后陈述阶段，先由上诉方发表陈述意见。”
方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庭审终于到了最后一环，这是本案中最后的战场。
关于这个案件，他早已有许多话想说，而未说。
“尊敬的审判长，合议庭，正当防卫的构成有以下几点要求！”
“第一，必须是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权利和其他权利避免不法侵害而实施的；”
“第二，必须有不法侵害行为发生；”
“第三，必须是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
“第四，必须是针对不法侵害者本人实行；”
“第五，不能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
“本案之所以产生如此大的争议，得到如此多的关注，正是因为第三点和第五点难以判断！”
“第三点，意味着正当防卫的紧迫性，第五点，意味着正当防卫的适度性。”
“我在会见我的委托人的时候，我曾问过他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后不后悔拿起了那把刀。”
“张晨当时的表情，我记得很清楚，他的表情拧巴、纠结，最后化为了苦笑。”
“他告诉我，事发时，他人完全是懵的，好像是什么也没有多想，电光火石之间他完全是凭着一种本能的求生欲望在行动。”
“而后来被关在看守所的几个月，尤其是得知一审判决他死刑之后，每一个夜晚他都难以入睡。”
“后悔什么？他说是不是错了？他是不是就应该抱着头蜷缩在那里，任那两个人拍他，打他，砍他，直到他满身伤口，浑身鲜血，他也不该还手？”
“作为一名律师，我没有办法回答他。”
“大家都知道，刑法第二十条，正当防卫，被誉为‘沉睡条款’。”方旭摊着手说道：“我们还有无奈的调侃，说正当防卫像极了爱情，我们听说过，但从来没有见到过。”
“我心里不服啊！凭什么不能正当防卫？凭什么好人就该被坏人拿着刀指着？”
“我在接下这个案件之后，曾经翻阅过一个案例。”
“咚咚！”审判长刘国平敲响了法槌：“你所提到的案例与本案是否有关？”
“有关！”方旭高声道。
“不是耸人听闻了？”刘国平狐疑道：“要再玩那一套，我给你轰出去！”
“确实有关。”方旭挠了挠后脑勺，继续说道：“恳请合议庭让我讲完。”
“一个哑巴丈夫。他有一个耳聋但貌美的妻子。尽管生活很艰难，但他们相亲相爱，相濡以沫。”
“后来他们生育了一个孩子。孩子很漂亮，遗传了母亲的美貌，但不幸的是，她也遗传了父亲的哑巴。为了改变孩子的命运，两位夫妻寻医问药，后来得知女儿如果尽早做手术，可以恢复说话的能力，两夫妻激动万分。”
“可是手术需要十万块钱，在帝都，十万块算不上什么大数字，但对这对夫妻来说，却是两人三年的开销。”
“为了尽早给女儿做手术，不要错过恢复的时间，丈夫便向一个村霸借了十万块钱。”
“手术很快进行了，幸运的是，手术很成功，女儿不但开口说话，声音也很好听。”
“可是好景不长，那笔从村霸那里借来的十万元的借款可不是好借的！砍头息，驴打滚，利滚利，短短半年时间，十万元的借款就已经变成了二十万。”
“这样的高利贷，对于这对夫妇来说，是根本还不清的！村霸为了催债，刷油漆、浇大粪、堵锁眼，什么招都用过了，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直到有一天，村霸上门催债，刚巧，妻子刚洗过澡，不同于往日的灰头土脸，她的美貌，被村霸发现了。”
“他说，‘哟，哑巴也有个小龙女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