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被埋葬的过往
“乱步先生，失踪案的对比出来了。跟那个奶茶店有过交集的失踪者一共有56位，全都是年龄在18岁到24岁之间的年轻女性。”
怀抱着一大堆卷宗，国木田独步脚步匆匆地从侦探社外面进来。他一边将卷宗放到江户川乱步的桌子上，一边向名侦探汇报着具体情况。
“遇害时间间隔最长的有将近一年，是受害者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在去奶茶店之前受害者还未满18岁，是在第二年春天才过了18岁生日，然后在生日过完没几天，她就失踪了。”
“怎么会这样太残忍了吧！”
听到这个受害者数量，中岛敦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他无法想象凶手竟然逍遥法外那么多年，残害了一位又一位无辜的少女。在这个最灿烂美好的年华里，那些少女原本应该过着最肆意的生活，可一切都因为一个人而毁了。
甚至她们的家人都还不知道她们死了，或许都还抱着微弱的希望，希望有一天能见到自己的女儿。
其他人虽然没有他反应这么大，但也都沉下了脸色。
“那个混蛋”
死死攥紧拳头，谷崎润一郎看似平静的表情下是足以将人烧死的怒火。
他的妹妹谷崎直美是他唯一的逆鳞，只要不涉及到直美，他怎么样都可以。可一旦涉及到妹妹，他豁出命也会让胆敢向妹妹下手的人偿还。
中原中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过他并没有对其他人过多关注，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太宰治身上。
他并不想对这人过多关注，但陪在首领太宰身边那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注视对方。哪怕在忙其他事情，只要身边有太宰治在，心神就会不自觉分过去一丝。
想起曾经的过往，中原中也眼底闪过十分复杂的情绪。
太宰治心中有个很大的秘密。
这是他一早就察觉到的事情。
对方就像穷途末路的凶兽一样，疯狂攻击着身边的敌人。
曾经他满以为这是因为港口黑手党对太宰来说很重要，所以对方会像巨龙守护自己的财宝一样，凶狠地驱逐贪婪的敌人们。
为此，中原中也在刚加入港丨黑的时候努力得不得了。
太宰治是他的重要之人，那么对方放在心中守护的东西自然也是他需要守护的东西。他这么强大，理应成为最锋利的武器和最坚固的盾牌，牢牢将组织和首领庇护起来。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他被书找上门来。
被迫接受了世界的真相以及主世界的一切记忆后，中原中也才恍然明白，什么最重要的宝物啊，港口黑手党包括他，都只是保护宝物的工具而已。
这压抑又绝望的黑暗怎么可能会是太宰治的宝物，他又怎么可能会将之放在黑暗中。那么珍贵的东西，当然要放到阳光下才行。
中原中也说不清当时自己是什么感受，可能是失望也可能是茫然。反正等终于消化这个现实后，他只觉得可笑。
笑自己曾经的愚蠢与天真，也笑太宰治真tm是个懦夫。
不过是一场死亡而已，竟然把他吓得连靠近都不敢，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默默关注然后为对方铺垫好一切。沉浸在黑暗里的人，哪一个不是经历了无数死亡与别离，偏就只有他变得那么害怕。
嘛，也是，毕竟织田作之助是不同的。
更可笑的是太宰治连自己的命都算计上了，明明那么怕痛，最后却打算从港口黑手党的楼顶一跃而下。
曾经连手上破了个皮都会耍赖让他接手全部公文的人，有一天竟然也会为了另一个人而粉身碎骨也不后悔。
真是令人感动的情谊。
而在愤怒、嫌弃之余，中原中也心中还升起了莫大的悲哀。
太宰那家伙，分明就是将自己活成了眼前这个【太宰治】的影子。
他继承了主世界同位体的全部记忆与感情，【太宰治】的挚友就是他的挚友，【太宰治】的不甘就是他的不甘，【太宰治】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
他承接【自己】的一切感情，完成【自己】的一切心愿，挽回【自己】的一切遗憾，最后再让自己消失，留下那个美好得如同梦境的世界。
这也是中原中也最不理解太宰的一点。
要是换成他，在拼尽全力改变曾经的遗憾之余，肯定会再一次去缔结那些缘分，毕竟促使他行动的理由就是那些美好的记忆。
不过他的情况似乎也差不多？
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中原中也自嘲一笑。
太宰将自己活成了另一个自己的影子，同时也将他变成了另一个【中原中也】的影子。明明他跟【中原中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最终却变得没什么不同，这都要归功于那个混蛋。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他在怨怪太宰的同时，对于主世界的两个主体也怀着同样的怨气。
天知道当中原中也睁开双眼却看到那身陌生又熟悉的打扮时，有多么想杀了他。
他不可抑制地升起了一种想法，如果所谓主世界的正体死了，那么他们那个存在于书页夹缝中的可能性世界会怎么样？
本体死亡后可能性就会消失吧，那么世界会崩塌吗？还是仅仅只有身为可能性延伸的太宰会随之死亡？又或者太宰能彻底摆脱正体的影响，成为独立的个体？
中原中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荒谬，世界的危机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就解决掉，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就像他控制不住对【中原中也】的嫉妒一样。
明明一直陪伴着的人是他，在那个人眼中却只是另一个人的投影，这对于中原中也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侮辱。
“虽然我是很想自杀啦，但被中也用眼神杀死暂时还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所以中也要不要收敛一下？”
就在中原中也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时，原本站在众人中间的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大部队，独自靠近了摆放在屏风后面的玻璃缸。
“中也的眼神好恐怖，就好像要把我从世界上彻底抹消一样，真是令人害怕。”
“”
漠然地看着倚在玻璃缸上的人，中原中也嗤笑一声，“这个世界上也有你害怕的东西啊太宰。”
“怎么没有，像中也刚刚的样子就超级可怕的。我可没有信心在你的追杀下存活，死在中也手里这件事难道不可怕吗？”
太宰治说得振振有词，仿佛被曾经被称为敌人的噩梦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他饶有兴致地凑近水缸中的人鱼，还想就这个话题说点什么，但中原中也并不想继续纠缠。
有些意兴阑珊移开视线，他问道：“找到凶手了吗？”
“没有呢，那家伙躲到下水道里去了，准备利用地形拖延我们的时间。”见他不想继续，太宰也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
“不过这在乱步先生面前根本没用啦，已经大概圈定出范围了，警察们正在赶过去。等会儿国木田他们也会出发，一起将犯人抓捕归案。”
虽然嘴上说着很快就能解决，但太宰治脸上的神情却跟说出来的话完全相反。
“还有什么问题？”
没等太宰回答，中原中也自己就反应了过来。
“受害者太多了，警力不够。如果不能第一时间逮到人，那么接下来就会出现无数受害者。”
他刚刚也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侦探社的讨论全都被他记在心里。
据说上周横滨刚举行完一场狂欢节活动，许多商家都参与了这场活动，在街边摆上小摊子售卖或是赠送自家的产品。原本是一场很欢快的活动，但偏偏有个杀人狂魔参与其中，当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喝下了加料的奶茶。
更糟糕的是凶手摆摊的地方监控正好坏掉了还没修，导致他们连查监控找受害者的办法都没有。
再加上平时在奶茶店消费过的顾客，侦探社跟横滨警方这次面对的，是一个牵连了数百人的特大型案件。
不过中原中也不觉得这会令武装侦探社的人束手无策，好歹也是三刻构想中的黄昏，他们港口黑手党承认的对手，哪儿是区区一个变态杀人狂就能打倒的。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中原中也可不相信太宰是过来闲聊的，这人眼底的算计根本连掩饰都没有。
“中也说过会暂时听命于侦探社的吧，现在侦探社有难中也难道还想在旁边安安稳稳地看戏吗？”太宰治确实是有事拜托他，他跟江户川乱步制定出来的计划离不开中也的支持。
多亏了对方特殊的身份，让他们能轻松很多。
“有话直说，我不想听你废话。”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中原中也催促他快点进入正题。
耸耸肩，太宰治在他彻底不耐烦之前说道：“横滨的下水道有几处连接着大海，乱步先生推断对方进入下水道的目的一是为了躲避追捕拖延时间，二就是为了尽可能靠近大海。”
“这种类型的变态杀人狂总会有一些‘小爱好’，我们遇到的这个显然就是海洋爱好者，只有在海洋里杀人才能得到快感。为了让演出更加盛大，他在赶往海边的同时也会让受害者往海边聚集。”
太宰治往前走了两步，让自己更加靠近中原中也。
“警方已经派人在各个路口守着了，只要有人靠近海边就会被拦下。但就像中也刚刚说的那样，现在要追捕犯人还要搜查潜在的受害者，根本抽不出那么多人手。”
“所以你们想让我去海里埋伏，帮忙搜捕犯人顺便预防有受害者穿过警戒线靠近大海。”
磨磨唧唧了半天中原中也终于弄清楚了侦探社的意思，然后他就不禁有些无语。“你们侦探社平时都是这么沟通的吗？”
未免也太没有效率了。
被迫聊了一堆废话的港丨黑最高干部表示很嫌弃。
这要是换成港丨黑，部下递上来的报告敢写这么多废话早就被太宰扔去填海了。
“行了我知道了，带我过去吧。”嫌弃归嫌弃，中原中也还是打算听命行事。暂时听命于侦探社是他自己说出口的承诺，他不会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