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迷茫的人生

    吴师傅在客厅喊：阿要烧肚子？

    三弟道：还烧屁个肚子，心亏怎么补得了肾亏？他转身出门，把房门一关下楼了，吴师傅跟到楼梯口追着说：吃饭了，你上哪儿去？“没心情你们吃”，接着又楼道门哐的一声。

    三弟走出新村，不知该去哪儿，不知不觉走到玉带桥边，这玉带桥南北向，桥南原来就是三弟的单位处一一冠亚丝织厂。那也是个有近千人的企业，企业成立于1947年，是几家小作坊合并而成，解放后转为地方国营企业，生产的丝绸产品不仅国内畅销，在东南亚在享有盛名，生产一直很好，工资、奖金虽然不高但很稳定，因为是国有企业，工人们都很有优越感，三弟也是这样。三弟是厂里的运输工，工作很轻松的，就是没有技术。本来三弟想就这样干到退休也不错，没想到时代发生变化，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国有企业在国际市场竞争中有诸多不便，而三弟的企业又一直在积极开拓国际市场，改制成了必然选项。对于改制，工人起初的积极性是很高的，没想到改制后的厂领导却打起通过土地置换换得眼前利益的主意，把厂迁到郊县的一个村办企业中，工人愿意去新厂上班的每周两次有厂车接送，不愿去的买断工龄下岗。此举遭到很多工人反对，厂里的地块是市里看中的，结果不愿去新厂的工人全部下岗，三弟也是。后来，新厂由于新招的工人技术水平太低，综合素质不高，导致产品质量下降，厂里的生产经营开始走下坡路。很快厂领导又经过一轮土地转换，把厂彻底卖掉，赚得盆满钵满，各走各的路了。

    原来的冠亚丝织厂现在是玉带别墅小区，小区业主大多数是市机关的干部，还有一部分业主是暴发户，标准的贵族小区。别墅前停一辆小车的是一般人家，多数入家门前停有两辆小车，这时，一辆小车从他面前驶过，车子几乎擦着他身而过，把他吓了一跳，他破口大骂起来，感觉还不解恨又捡起砖想掷过去砸那车，大概司机听到了骂声，这时车停了当司机走下，三弟傻眼，是同学啊！早就听说他从贩羊毛衫开始最后成羊毛衫厂老板。

    同学对三弟上下一番打量说了：三弟啊，今天我请客，同学会上我就纳闷你怎么没到呢？问了人，他们都没你的联系方式，说你在同学中已经社死，原来你在这里。看看你身上穿的，我给工人发的工作服也比你身上这件茄克衫高档，脚上的旅游鞋面料是人造革的，混成这样啊？太差劲了，难怪同学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哎，我的车又没碰到你，你激动什么？还拿着砖块，砸车？你知道这车什么价格吗？200万人民币！你砸坏它赔得起吗？如果我要求赔新的，不是我小看你，像你这样的状况，一辈子都挣不到200万元。

    三弟怒道：被车撞了怎么办？

    同学：赔呀，我赔得起。交通意外赔偿，像你这样的人，一条人命也未必值200万元。

    三弟气得又想骂他，可一想同学说的没错，小区里一人被汽车撞死司机全责，还打了官司呢，法官根据地区平均工资和平均寿命，赔偿也仅几十万，确实人命抵不上车贵。三弟把手上的砖头狠狠砸在地上，说：别有了点钱就这么狂，钱算什么？你若撞坏我一个胳膊我就弄掉你一条手臂，我就是个最不把钱放在心上的人。

    同学又讲：难怪你被社会淘汰，汽车撞人是交通事故，属于过失伤害，一般赔钱了事。你弄掉我一个指头就是故意伤害罪，要追究刑事责任的。懂不懂？不要穷得连智商都没有。

    同学车子油门一响走了。

    三弟朝汽车去的方向吐了一口痰，心想，那个同学以前自己要欺负他的，现在混出人样了，妈的，豪车、别墅，我在他面前真的是丢脸了。他又想到，现在改革开放，是老板还是穷鬼，一个人有没有本事显示出来了。他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没用，父亲、老婆都骂得对。

    三弟在桥边石栏上坐下，又想起麻将馆老板嘴里的那个“郑老板”，是老婆利用打麻将傍大款吗？这种事情很多的，有些人故意以输钱的方式在勾引女人，老婆在做这种事？那个“郑老板”看看不像老板呀，第一碰见他是一辆电动自行车，今天碰到他在等公共汽车，老板起码一辆小车，油头粉面西装革履像刚才的同学一样，他也是茄克衫跟我身上的差不多档次，老婆真要傍大款眼界不会那么低。那么那个“郑老板”究竟什么人？老婆有过一次婚姻，又旧情复燃了？如果真是那样，今天我和那男的打架后，老婆不会那么快在家里。那男人挨了一顿揍，老婆怎么也得在下一站等到他问问情况，见他受伤也得安慰安慰。老婆是个不大会装的人，她在家里，躺在床上，表情上好像没发生什么。难道真的是娘看错了？也许是，娘毕竟岁数大了，看错人也是可能的。

    父亲在找他，找不到来了电话，说：你娘都向你老婆道歉了，说她看错人了，在公交站拉了一个以为是你老婆的女人，害得你跟那女人在一起的男人打了一场，你娘告诉你老婆她只想你们两个好，所以特别在乎你老婆，你老婆听娘说这话气消了点了，你回来吧，吃肚子。

    三弟一下气又粗了：爸，你们道什么歉？

    父亲说了声“回家，我们被你气死了”一下挂了电话。

    三弟突然感到肚里确实饿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