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别扭
车上的收音机正在播报晚间新闻:最近报道,一男子跨区见女友后被确诊为阳性……
“就停在前面吧。”看见前面的查令大楼,昏昏欲睡的江方长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我要买一点东西,不用等我了,反正也不远,我走回去就好。”
查令大楼三层西区,江方长看到了张沈觉。
dtear奶茶店里,张沈觉身穿dtear的店服,正在帮排着长队的顾客下单。
一瞬间,江方长就像熄了火的炮仗,他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张沈觉,想起了许多事。
其实,那时候,在他不告而别的两天后,他给张沈觉打了电话,只是那时候张沈觉没有接。
后来,当他编辑好文字想告诉张沈觉自己为什么不告而别,却收到了张沈觉的一条信息。
【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以后不用联系了。】
九点钟,到了换班时间。张沈觉脱下店服,从店里出来。
在中心休息区,他看见了江方长。在一堆拿着赛车玩的小孩中,江方长高大的身影显得格外扎眼。
他手里拿着摇控,正和一个小孩玩弯道赛车。
就在江方长嘴角噙着笑,准备赢下这场时,他的余光忽地瞥到了张沈觉的身影。
江方长心头一跳,忙把车飞速转了个弯,咣地一声,赛车撞到轨道上,飞了出去。
过一秒,叭地一下,赛车落地,翻到了地上。
江方长把手中的摇控一下塞给了身旁的小孩,口中嚷道:“不玩了不玩了,我总是输。”
见他车掉了,那个和江方长竞赛的小孩舒了一口气,登时跳起来和身边的小朋友庆祝道:“噢耶,他终于输了。”
江方长敛了敛笑意,随即扭头,然后装作十分不经意地看见了张沈觉:“哎,真巧,怎么在这遇见你,好久不见。”
张沈觉眉目清冷,直直地看着江方长,声音像是带着霜雪一样:“一周前见过。”
“啊,对,不好意思,我给忘了,你……”江方长喉咙干笑了一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不行,我是来求和的,不能被他吓住了。
江方长咳了一声,道:“你……等下有空吗?”
晚饭没吃,胃部传来一阵痛楚,张沈觉皱了皱眉,道:“没空。”
出师不利、碰了一鼻子灰的江方长哦了一声。
江方长:“你……”
不过半分钟,张沈觉额头就开始冒汗了,他干燥的唇有些白。
见江方长还想说什么,他攥了攥指节,声音有些淡:“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江方长怔了片刻,在脸上扯出半分苦笑,道:“……好。”
江方长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张沈觉越来越远的背影。
缓了片刻,他迈脚偷偷跟了上去。
张沈觉早上要在一家面包店兼职,所以住在员工宿舍里。所谓员工宿舍,就是老城区街尾的一栋“危房”,偏僻又荒凉。
晚上十点多,几乎没人的街道上,坏了的路灯一闪一闪的,有个扭动的身影靠近张沈觉。
没等张沈觉反应过来,那人就一下凑了过来。
她声音有些急:“喂,小伙子,我观察了一下。后面有个人一直跟着你。”
张沈觉蹙眉一看,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妈。
“嘘,小伙子,你听大妈说,有什么困难大妈帮你,我们去前面那个转角躲着,揪出那个大色狼。”说着,还没等张沈觉说话,大妈就一下把他拉进了拐角。
见张沈觉和前面的人低语了几句然后拐到转角去了,江方长皱了皱:“……?”
我去,那人不会是人贩子吧?!一直小心翼翼跟着张沈觉的江方长心头一跳,他登时顾不得什么被张沈觉发现了,立马大跨几步,追了上去。
转角处,一束光照到了江方长脸上,亮得他直捂眼。
看到了尾随者,蹙眉的张沈觉拿手机的手一顿,把手电筒照向了别处。
等江方长好不容易看清了眼前人,他沉默了。
一个叉着腰的大妈和张沈觉脸色阴沉地看着他。张沈觉的手里是开了手电筒的手机。
“不许动!”大妈大叫一声,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她迅速点开了拍照,闪光灯直闪到江方长脸上,“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尾随别人,说,你想干嘛?”
大妈扭过头,捣了捣张沈觉的手肘,自以为低声道:“小伙子,你听我说,我现在就偷偷地把这变态的照片拍下来了,就算他走了也不怕,我们手里有证据。”
尾随他人的变态江方长提醒道:“大妈,你的闪光灯没关。”
大妈哦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闪光灯关了。
张沈觉微微蹙眉,沉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江方长:我现在是赶紧跑呢,还是说刚好顺路呢?
……
……
和热心的大妈告别后,张沈觉和江方长并肩走在路上。
“我、我就是……大晚上的,我怕你走夜路不安全,想送你回家。”江方长低声解释道。
张沈觉抿唇没说话。
“抱歉。”江方长道。
张沈觉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我没怪你。”
两人谁都没有道破是哪件事,却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到了那件事。
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到了楼梯口。
江方长出声道:“我当时确实是有事才回去的,我……”
张沈觉冷声打断道:“我知道。”
“当年的事不必再提了,”张沈觉停下脚步,侧身看着江方长,道:“我到了,送到家了,你可以回去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江方长瞥了一眼绿漆斑驳的门,声音有些吵哑。
“不了,”也看了一眼门,张沈觉轻声道:“房间太小,怕江总不习惯。”
江方长:“你……”
“还有,江总,我之前说过,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张沈觉抬眼看着江方长。
这句话,把江方长所有的话都堵住了。
看着张沈觉关上门,失魂落魄的江方长下了楼,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
忽然,有个人叫了他一声。
“哎,小伙子,吃烤串吗?十块钱三十串,还送一杯啤酒。”卖烤串的大叔坐在他的小摊车前,咧嘴看着江方长。
张沈觉静静地坐在逼仄的小房间里,咬着买来的面包。
经年的记忆就像放在正燃的打火机上的纸巾一样,从一角开始迅速燃起。
听外公说江方长走了,张沈觉满头大汗跑到王家,气都没喘上,就道:“徐阿姨,你……你看见方长了吗?”
“哎,方才这孩子今早还在这,我正跟他说八卦,我说镇上有两个男的搞在一起了,被其中一个男的爸爸抓奸在床,闹得整个镇都知道了。正说得好好的,等我去厨房洗水果回来,他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然后就起身往外走,拜托我照顾你外公……”
江方长走后的第二个月,徐国栋去世了,他本来就有老年痴呆,在张沈觉去上学的时候,犯病的他不小心走丢了,在路上被三轮车撞到了头……
其实张沈觉没怪过江方长,他怪的是自己。
倘若不是自己卑劣不堪的感情吓走了江方长,两人现在也不会到这种地步,外公也可能就不会……张沈觉费力咽下发硬的面包,忍不住红了眼睛。
噔噔噔噔噔——微信电话突然响了。
张沈觉把手中的包装纸丢到了垃圾桶里,拿起手机一看,是江方长。
沉默了片刻,张沈觉点了接听。
“喂——”江方长不大清醒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某人颇为大爷道:“我在你家门口,开一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