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招魂幡
“妈？妈妈……”
是妈妈，地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人是把我当成宝的妈妈。
我用力推开虚掩着的木门，一阵狂风吹来，屋子里微弱的煤油灯被吹得闪烁不停，墙上那些黄色的符箓也满屋子乱窜，招魂幡在风中来回摇曳。
我顾不上那么多，冲进去一把抱住地上早已精神失常的母亲。
母亲被突如其来的我和肆虐的狂风惊吓得浑身发抖，用力撕扯着她的头发。
我看到母亲的头发少了许多，地上的草堆上随处可见黑白相间的头发。
我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
我握住母亲的手腕，制止母亲自我摧残的行为，这才发现仅仅几天不见，母亲竟然瘦了一圈，全身饿得皮包骨，眼窝深陷，黯淡无光的眼神，虚弱的身体。
母亲这是遭受了多大的罪孽呀！
我要杀了他们！
这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我要让他们都完蛋，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如果那个女人没有出现，也许我们的日子还能勉强过得下去。
现在，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彻底打乱了我和母亲的生活，已经将我们拖入绝望的深渊。
“啊……”
我放声痛哭起来，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一家人？
母亲本就噤若寒蝉，我的嚎哭让她本就单薄的身体颤抖得像空中的纸片。
那根粗大的铁链还锁在母亲的脖子上，将母亲的脖子勒出了一条深深的血红色印痕。
我尝试着解开那条铁链，但奈何铁链的锁口处被人为加上一把硕大的铁锁。
铁链的一端拴着母亲的脖子，另一端拴在堂屋的门柱上。
我看到铁链上到处都是血印，母亲的手心早已血肉模糊！
一定是母亲为了挣脱铁链的束缚，用手撕扯铁链导致的。
地上铺着的杂草发出恶臭。
但我顾不上那么多，只要见着母亲，我就是幸福的。
门外开始打起了炸雷，惊得房屋后面的乌鸦四散而逃。
狂风暴雨瞬息而至，吹得破败不堪的老屋嘎吱嘎吱响。
母亲被这嘎吱嘎吱的声音吓住，像是想起了什么，紧紧搂住我，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叨：
“我的崽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平安出生，我的崽……房子，房子要塌了，你们快来帮我加固房屋，我要我的崽平平安安……我的崽，我的崽……”
狂风暴雨肆虐着，而我的心早已冷如冰霜。
“妈，我是小梵啊妈，妈，我是你的崽小梵啊！”
“妈，你怎么这样了？女儿不孝，女儿来晚了！”
我搂住母亲，像搂住一个七八十岁即将油尽灯枯的老人。
我的心中满是不甘和绝望。
那条锁住母亲自由的铁链深深地刺痛着我敏感的神经。
我用力拉扯，但铁链两端的锁扣纹丝不动，那一头被固定在门柱上的锁扣也被人用电焊焊死。
难道母亲是狗吗？
那群人太恶毒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母亲，还有这个村里的人，平日妈妈与邻为善，从不招惹是非，要是哪家有个大小事情，母亲也是忙上忙下，没想到现在母亲落难，却要遭受如此非人的折磨。
我想不通，想不明白为什么人性如此善变，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邻居都能做到视而不见？
难道这就是人性吗？
或者人性本恶？
善良，只是被强加在个体身上的道德枷锁罢了？
“冷，冷，我冷……”躺在我怀里的妈妈瑟缩着身体，我赶紧将四周的杂草都围了过来，起身去关上堂屋的大门。
屋外漆黑一片，只有风雨交加的轰鸣声。
这时候我才逐渐冷静下来，今晚注定是无法离开这个瘆人的鬼地方，我开始打量空荡荡的堂屋。
那条差不多有十米长的招魂幡是唯一能够避寒的东西，但我知道那是死人用的东西。
用来招魂的，活人用不吉利，阳气不足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墙角的母亲安静了不少，也许是意识里面知道我是她的女儿吧，也有可能是现在有个人陪着她她会好一点。
我看了看她身上单薄的衣服，又看了看我身上的住院服。
心一横，不管了，那条招魂幡是唯一能够给我们取暖的东西。
即使会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为了活命，我也只能将就。
我抓住招魂幡的一头，用力往下一扯，招魂幡刺啦一声被我撕扯下来，宽大的招魂幡在风中来回摇曳，像是在招揽沿途的三魂六魄孤家野鬼。
就在我准备将招魂幡收下来的时候，肆虐的狂风一把将堂屋的大门吹开。
堂屋里那盏昏暗不明的煤油灯被风吹灭，整个堂屋里顿时陷入死寂。
我明显感到我的后脑勺有一阵冷风吹过，像人呼气的样子，有点温热。
我被这场景吓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房屋里漆黑一片，我压低声音轻轻地朝墙角妈妈蜷缩的位置喊去。
但那里并没有任何回应，好像完全不存在这个人一样。
堂屋里陷入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妈？”
我稍微提了提嗓音，再次朝墙角喊道。
但那里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与此同时，我感受到我的背后有什么东西在动，好像还有细微的喘息声。
我吓得不敢转身。
手中的招魂幡在漆黑的堂屋里来回翻动。
“妈？”
我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冷汗直冒，但我还是尝试着再喊一声。
然而，和先前一样，那个地方没有任何回应，连动一下都没有。
我彻底吓傻了，明明妈妈就在那里，还被那根粗大的铁链锁着，现在怎么会不在了呢？
如果妈妈本身就不在这里，那刚才躺在我怀里的人又会是谁？
人？想到这，我更加后怕，那是人吗？
万一要不是人，为何长得和妈妈一模一样，虽然有些脱相，但我还是能认出那就是我亲妈。
但是，现在人呢？
我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连气都不敢出。
只有招魂幡在晃动着！
我只能寄希望一道闪电劈过来。
即使劈在我身上也比现在强。
难道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如果是幻觉，那未免也太过可怕了吧！
我在心里默默祈求闪电一下子将我劈死，我握住招魂幡的手像是被某种力量定住。
“妈？”
我几乎靠气息再次尝试着喊一遍，然而，还是没有声音。
绝望，像汹涌的潮水袭来。
正在这时候，没有任何预兆，一道惊天的闪电劈中了这座老屋。
“哐当……哐当……”
那几张放置在家神位置上的老旧相框应声跌碎在地上，打破了堂屋里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