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走到哪里
桑尼除了模样让格格尔欣赏，还因为他会计数，很多事情一教就会，包括一些方言，一学就能记住，聪明也是他的保护色。
格格尔知道桑尼会算术后对他更好了，总会摸他头赞扬他，让桑尼错以为格格尔和他妈妈以前一样平易近人。
他突然有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恐惧涌上心头，他紫瞳里瞬间冒出几滴泪珠。
格格尔手背上流过一阵温润，他低头看着那双布满惊恐的紫瞳，另一只手伸手轻轻将碍眼的泪水拭开。
“桑尼，别害怕，我只是逗逗他，他可是捷森农场主的次子，我怎么可能还会将你卖给他，我们不会分开的。”
格格尔附在桑尼耳侧，用他特有的方言低语，让桑尼瞬间更加汗毛倒竖。
桑尼此刻才知道，自己救助的孩子，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农场主的孩子。
他曾几次在狩猎队那里偷听到关于捷森农场主家的丑闻，现在，在格格尔嘴里得知将他卖到市场里的正是阿冯的父亲——摩尔曼斯。
他竟救了害自己成为奴隶的人的孩子。
虽然桑尼知道，阿冯是无辜的，造成如今的困境也不是阿冯的过错，但桑尼一想到自从将阿冯带回家后就厄运不断，他不得不生出一丝悔恨。
——如果当初狠心不救阿冯，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桑尼眼中的情绪渐渐变得死寂，这时，管事大叔也数好了钱币。
“一共三金十银十五铜币。”
桑尼听到这一声报数才恍然清醒，他不能让阿冯花这些冤枉钱。
“呜呜——”
桑尼抬头恳切望着格格尔，希望他松开大手。
“你只要站在一旁就行，别多说无用的话。”
格格尔说完就松开了捂嘴的大手，还贴心给桑尼理了理头发。
“要乖乖的，不然我就要生气了。”
格格尔用平常的语气说着令桑尼胆寒的话。
那天他将女奴活活抽死的时候就说过：你让我生气了，你知道吗？
格格尔生气就要折磨人，桑尼只好一言不发点点头。
站在他们对面的阿冯双手握紧拳头，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阿冯脸上冒着异常的红晕，两片薄唇却是毫无血色。
格格尔打量着阿冯衣衫不整的模样。
“你跑出来的事，捷森大人知道吗？”
阿冯闻言一怔，“你你就告诉我，桑尼哥哥我现在能带走了吗？”
格格尔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能。就这么点钱还想要我的东西，你做梦呢？”
“这么点钱？这袋钱足够将你这里所有的奴隶都买下了！别不识好歹！”
阿冯愤愤不平，视线落在格格尔搭在桑尼肩上的手，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将那只手咬掉。
桑尼怕他真的控制不住又想扑过来咬人，扑通一声跪倒在格格尔脚下。
“桑尼，你这是什么意思？”
“主人，您就大发慈悲，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小孩子。”
桑尼面对这个曾经受尽折辱的孩子，他终是狠不下心去责怪他。
阿冯只是阿冯，摩尔曼斯所做的孽不能让他一个无辜的孩子也承受不该有的讨伐。
格格尔没有立刻理会桑尼的恳求，转身回到旁边的座椅上，翘起一条腿抬着高傲的下巴看向地上的桑尼。
“难道不是他在纠缠我？宝贝，你想让我放过他什么？”
桑尼听到这一声宝贝瞬间浑身都颤抖起来。
昨夜，格格尔喝了一点酒后，将他搂进怀里一边喊着宝贝一边摸他。
他浑身都被格格尔摸过了，虽然是隔着衣物动手，但是格格尔一点也不像白天那样温柔，大手狠狠掐他的屁股，令他生出这几天以来最大的恐惧。
当时他想起第二天被囚禁的夜里，在小黑屋的铁门外，那个看守将关在对面房间里的女奴按在身下凌辱的画面。
桑尼瞬间明白格格尔也想对自己做那样可怕的事，忍不住抬手一巴掌拍向格格尔的脸，小手却被他敏锐接住了。
“宝贝，你难道是嫌弃我？我对你那么好，难道不该报答一下？”
桑尼反应过来时，已经急得抽泣起来，浑身抖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在格格尔只是酒劲上来了，想戏弄一番，好看他出洋相。
格格尔并没有真的对他行不轨之事，把他吓哭以后就兴趣缺缺收手，一把将他扔到地上叫他滚。
那一声声宝贝就如同魔障，让桑尼夜不能寐。
格格尔喜欢听人被折磨时的喊叫声，却受不了桑尼的求饶哭啼声。
如今格格尔这一声宝贝再现，让桑尼明白，格格尔这是想捉弄阿冯，也想看他出丑。
在这个小镇里，格格尔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捉弄人。
那些所谓的故事，就是他的杰作。
“他不是你的宝贝！更不是你的东西！既然钱你拿了，就赶紧把人放了！”
阿冯还带着稚嫩的声音，再次将桑尼从沼泽般的心境里捞起。
桑尼扭头看向只有周围人腋下高的孩子，他眼神坚定不移，为他瘦削的身形增添了几分勇猛。
可是，有些事并不是勇敢就可以做到。
格格尔身后有贵族撑腰，他就是这个小镇的地头蛇，除了摩尔曼斯这头农场里的鹰，没有人敢跟他作对。
桑尼此时很感激阿冯的奋不顾身，但他却不敢奢望。
就凭阿冯的一腔孤勇怎么能从这个吃人的囚笼里出去？
“阿冯，你该知道，把我卖到这里的，正是你的父亲大人”
阿冯闻言身形一怔，小脸瞬间煞白，睁着泛着血丝的蓝眸异常可怜。
“你不愿意跟我走？”
“走？我能走到哪里去？”
重新回到森林？还是作为一名农奴活在农场主的剥削中？
不管哪一种，他都活不下去。
因为，他已经暴露了。
原本依山傍水的家被一把火烧了，还把周围遮蔽房屋的树木全烧光了，连那泉眼也被坍塌的山石埋住。
桑尼活在森林里那么久，深知没有哪个地方可以作为第二家园的住址，使他能逃离外面的世界。
摩尔曼斯一开始就将桑尼视为不祥之人，又怎么会允许阿冯收留有可能带来厄运的怪物。
因此，桑尼只有乖乖留在格格尔身边，给人端茶倒水才能活下去。
在这个封建农奴制度的世界，桑尼这样的存在，本来就是一种错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