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光明
恍惚之间，她能瞥见一对高大的身影在眼前徘徊。
视线模糊，光影绚烂，房间里充斥着炫目的闪光，导致她并不能窥见那两人的真容。
但那对看似陌生的身影却熟悉得让人心痛。
“…… 妈妈……爸……”
呼声被堵在咽喉口。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出声。
一股子酸楚感涌上心头。
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在眼前晃悠了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动弹不得的她放弃了挣扎，只能呆呆地注视着那对模糊的身影焦急地徘徊着。
直到门口那边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两人如同攥住救命稻草般快步奔向了大门。
“……小茜，族长那边怎么说……”
“……已经确定了，下一个就是苏璐，我也没办法……”
龙裔女子趔趄着后退两步，随即浑身瘫软地跪倒在地。
龙裔男子急忙搀扶住了女子。
“……我在想办法，我保证……”
她眯起了眼睛，努力看清了门口的来者。
苏茜低着头，神色复杂，似乎在纠结些什么。
“……咱要带着苏璐离开，夫君，就今晚，咱们带女儿逃出去……”
龙裔男子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逐渐清晰的视野中，女子泪痕交错的脸颊羸弱神情之中却多了一份坚毅。
“……咱是大祭司，咱知道那是什么实验，咱不要苏璐她也……”
“还是不要吧，姐。”苏茜耷拉着脑袋，担忧地小声劝导道，“被抓住的下场你也知道啊……”
“……小茜，母亲就是这样啊……”
女子盈满泪水的眼里闪过一抹绝望。
“……”
一股冷气直冲天灵盖，瞬间将她从如梦似幻的回忆中拉扯了回来。
“咳……唔。”
苏璐捂住嘴，猛地弹坐了起来。
喘着粗气的少女抬起头，环视着一片雪白的空旷空间。
这里并不是那间锈迹斑斑的医疗室。
她缓缓站起身来，这才察觉到身体的一丝不同。
力气全都回来了，脑子里的阵痛也消失了。
用光溜溜的脚底蹭了蹭地板。
雪白，且光滑。
“这里是什么地方……”
苏璐轻轻踱步，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但这片空间似乎无穷无尽，再怎么走下去都无济于事。
就在她一头雾水的时候——
“苏璐？”
一道厚重沉稳的男声赫然响起，回荡在这个广袤无垠的白色空间之中。
那男声似乎自带无形的威压，让苏璐有些不寒而栗。
少女刹住了脚步，有些畏惧地应道：“咦……什么人……”
“回头。”
苏璐闻言，乖巧地转过了身。
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一名男子，他背对着少女，在光滑雪白的地板上盘腿而坐。
望着男子健壮宽广的背影，苏璐似乎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魔……魔宗王？”
男子轻哼两声，不知是在否定还是承认。
苏璐有些畏惧地退开了两步。
“怕什么？”杜莱淡然问道。
苏璐咬紧了牙关，强装镇定地故作凶相。
“你……你杀了咱们……龙裔。”
闻言，杜莱只是讥讽地轻哼了一声道：“我以为你记忆回归了之后，还能放聪明一点。”
“咱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篡改了咱的记忆！？”
“随你怎么想，那段记忆真不真实，你自己清楚。”杜莱平静地回答，“我做事问心无愧。”
苏璐无言以对。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
“你的神识空间，这里算是……嗯，我当年放进去的一个小小的保险措施。”
苏璐皱起了眉头——他绝对还是对自己做了些什么的吧？
“这点倒是不能否认，但相比之下，我做的都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
杜莱似乎能听见她的心之所想。
连想的什么都会被察觉，这也太……
苏璐有些厌恶地吐了吐舌头，身上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杜莱站起身来，但依旧没有转过头来。
“你现在所看见的我，只是我当年在你神识里留下的一段智能讯息，拥有最基础的人格模拟功能，算是一条暂时的活体短信。”
“因为触发了某种保险机制，我才会出现，我也知道你有很多问题，问吧。”
少女有些不安地扣了扣指甲盖，她很不喜欢这种被看透的感觉。
“当年最后发生了什么？”苏璐低声问道。
“嗯……当时，我得到消息称龙裔即将完成实验，说实在的，那蹩脚的实验能不能完成我并不在意……但苏茜却愿意以她自己臣服的条件，换取你生存下来的机会。”
“屠杀只是最后手段，我本意是想通过威慑手段把你换出来。”
杜莱平静地讲述着，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龙裔的态度很强硬，所以，我决定施展一些强硬手段，但奈何……”
“奈何他们都像疯子一样，前仆后继地冲上来厮杀，他们已经被圣女神荼毒过深了。”
“等我赶到的时候，你的父母已经濒死，他俩想里应外合救下你，接应我们，却被同族人群殴至死。”
苏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不……”
杜莱宛如一台无情的录音机，继续开口讲述。
“实验方法实在是太过原始，他们只是强硬地改造了你的基因，将龙神传承生硬地塞进了你的身体，却完全没有考虑适配性。”
“生物实验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之后还想找鹿灵传承进行兼容，可笑，他们怎么不想想龙裔身体怎么能适配鹿灵的传承？”
“那时你已经快要死了，龙神之力几乎快撑爆了你的身体，是我出手压制了龙神传承，让它在你身体里沉睡，就是这样……”
杜莱的声音戛然而止，安静地等待苏璐的再次发问。
“……那，龙神传承再次复苏怎么办……少女小声喃喃道。
“已经复苏了，其力量已经开始极速膨胀，到时候，你会死。”杜莱直言不讳地回答道。
两人之间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那你还救咱干什么，意义何在……”
“因为我要完成与苏茜的契约，救下你的契约。”
“哈哈——”
苏璐干瘪地轻笑两声道：“有什么意义吗，除了延长咱的痛苦之外？”
“反正你也很垂涎苏茜她的力量吧，顺手把咱救下来，还收下一名得力干将，还除掉了龙裔族这个隐患，好处真是让你占尽了。”
“……到最后，只有咱当一个弃子，去体会痛苦……”
“……”
“不，你并非弃子，你的结局并不是死亡。”
杜莱的声音冲击着苏璐的耳膜。
“去帮助现代的魔宗王，他自然会有办法挽救你的生命。”
“只要去帮助我的儿子……”
苏璐神色颇为复杂地抬起了头：“帮何莱？”
男子的身躯不着痕迹地一震。
“……原来如此，取名叫何莱吗……嘛……倒也无所谓……”
声音很小，苏璐根本没注意到杜莱的低喃声。
少女幽怨道：“咱凭什么要帮助你们魔宗，再怎么说，也是你屠杀了我的族人。”
杜莱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顽冥不固，真是麻烦，这样的同族人你也会有所眷恋？非要我戳穿你吗？”
苏璐扭过头去，没说话。
“事到如今，你怨恨的根本不是魔宗，你怨恨的是被背叛。”
杜莱的话语一针见血，直击少女的内心。
“亲眼看着族人将自己放入制造痛苦的阵法之中；看着父母被族人关押、惩罚；最后看着父母被同族人杀死……这种被背叛的痛楚贯穿了你的整个童年。”
“你闭嘴……”苏璐抱住了头。
“巨大的心灵创伤使得你心理的自我保护机制产生了错觉，为了转移矛盾，你潜意识里将痛苦的根源归咎到了魔宗之上，忽略掉了问题的本质。”
“给咱闭嘴……”
“所以当何莱毫无缘由地离开你时，意识到被背叛的你自然而然诞生了对他的恨意。”
“你恨他不是因为他是魔宗王，你恨的是他的背叛……”
“闭嘴！！”
少女怒吼起来，她双手握拳猛捶地面，疯狂地发泄着情绪。
“你懂什么？！你自以为是什么？！啊！？”
“滚呐！！！！滚出咱的脑子啊！！！！！”
杜莱沉默了，任由苏璐如同疯子般撒野。
直到——
她的声音渐渐平息。
“……”
“……咱不知道，该怎么做……”
拼命地发泄之后，苏璐终于安静了，声音嘶哑，显得颓然无比。
“回去之后，好好和他谈谈，我相信我的儿子，绝不是什么背叛之人，他应该也有难言之隐。”
“至于魔宗，我不奢求你加入；只是作为个人，作为何莱的师姐，帮帮何莱。”
“还有苏茜，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作为她最后的一位族人，好好与她相处吧……”
杜莱的身影逐渐被闪烁的白光所吞没。
这片雪白的空间开始分崩离析，淹没在愈发强烈的耀眼白光之中。
“拜托你了，苏璐——第二位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