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
回到马车上后,安兰有些担忧地望向关月梨。
很难不注意到安兰的视线,关月梨放下了帘子,“就算开封城所有的爆竹不卖我们亦无事,我定能解决此事。正好这几天无聊着呢。”
虽关月梨拍着胸脯让她别担忧,但她还是会担心姑娘会被侯夫人或是相爷责骂。毕竟得罪了镇国公府的大姑娘与五姑娘,皆是嫡出的,就这一层上自家姑娘便弱势了许多,“姑娘准备如何处理?”
“念夏,研墨,我写一些要用到的材料,你待会拿给小厮去买。”关月梨理了下宽大的衣袖。
火药,可是撞到她的枪口上了,她对火药烟花这些简直是熟悉到不行了。
马车上的纸笔条件有限,关月梨凭着记忆写下:硝石、硫磺、木炭粉、蔗糖、纸筒、麻茎。
小小炮竹不是轻而易举便能拿下吗。
“姑娘,那是何物?”
“当然是,秘密。”瞧着安兰整日都太严格要求自己来,关月梨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姑娘!”
关月梨有些调皮地对她眨眼,等念夏回到车上后便让车夫启程,“走了,去郊外温娘子那买绸布。”
关月梨她们前脚刚到温氏的宅院,后脚传给江洵也得信鸽便出发了。
温氏这次见着关月梨倒是态度尤为喜爱了些,原因无他,江洵也同意以侯府的名义从她这采买了不少绣品。
“夫人今日怎有空来此?”
关月梨想着今日还有他事,便不绕弯子了,“自是有生意想让温娘子接下。不知温娘子这是否有绣好柏柿橘的绸布?”
“自是有的,不知夫人要多少?”
“瞧着温娘子手里似是有不少?”
温氏眉间的愁绪不自觉般流露,“那倒不是,仅恰好有一单子买家那头反悔了便就积压在我这了。”
关月梨环视了院子一番,忽有一计上心头,“那温娘子先让我瞧瞧,许是有别的法子能解决。”
温氏便带着关月梨去了库房,在瞧过这些绸布后,以关月梨的眼光来看是顶好的,只是这开封城内不缺好手艺的绣品。
关月梨摸着这绸布,心有成竹道:“我有一计,可助娘子解决。”
“夫人可当真?”
“自是。这开封城内相必既比娘子好手艺又比娘子有名气的定是不少,那我们便从旁处脱颖而出,吸人眼球。”关月梨将一叠好的绸布摊开,“既这绸布是用作象征百事吉利的,讨个彩头的,那我们便让它变得更有趣些。”
温氏像是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并没有理解到关月梨所说的话,“夫人这是何意?”
“他人皆卖绸布,那我们便卖盲盒。这还得劳烦温娘子再用这些绸布加工一番,做成讨喜的小布袋。”
“做成小布袋倒是容易,可夫人所说的盲盒为何物?”
“这个亦是简单,我见你家公子的字很是不错,这个可就要请他代劳了。用一张小纸条在上面写下祝福语放进小布袋中,内容各不相同,我们再设下一个超级好运的礼品、三个好运礼品以及是个幸运礼品,凡是开到者皆可领取这些礼品。”
温氏这么多年亦不是只会刺绣的,关月梨说的如此详细后她便立即能明白其中的巧妙,笑着道:“夫人此计甚好。”
“那娘子做好的头一百个能否先卖予我?”
“那是自然的,我还得酬谢夫人的好计策。”
说干便干,温氏立马便遣小青去与傅行简说此事。
“温娘子,今日下午我能否在你的院子做些玩意?”关月梨方才见着这院子空旷又无甚杂物,想着是个很完美的地方。
“只要夫人用得着便用吧,我先去赶制布袋,趁着过年前把它赶制完。”温氏已经开始搬库房里的绸布了。
得到温氏的同意后,关月梨让安兰去把小厮买到的东西拿到院子。
“这衣服……念夏,你去问温娘子有无多余的襻膊。”
念夏应过后有些好奇道:“姑娘是要做何物?要很久吗?”
虽关月梨还没有形成在外面逗留太久不好的观念,可念夏她们作为贴身丫鬟一直都谨记这种不成文的规矩。
“顺利的话,晚膳前我们便可回府。还有向温娘子借些笔墨来。”
安兰带着小厮将关月梨要的东西都拿了过来后,她便在清点材料过程中指挥着那小厮讲这些材料分开摆放好。
“你先将这些纸张切好。”关月梨在纸上比划着大概的大小后便把这活交给了小厮。
这是制作爆竹的第一步,切纸。
关月梨是打算亲自配备爆竹中的火药,而其余的她便当一个指挥者。
“你们俩,把他切好的纸卷成一根根的筒子,再给它扯紧。”关月梨边说边上手给他们演示了一个。
念夏江纸笔和襻膊带回后,关月梨带上襻膊便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将整个过程简略的画下后,再用另一张纸计算着配备火药的比例。
在她十岁时,别的小朋友还在玩泥巴过家家,她就跟着父亲去研究自古以来的烟花爆竹,就连那一年的鞭炮都是他们父女俩动手做的。
那时关七的母亲还笑道:“这还省了一笔小钱。”
“安兰,念夏,你俩先帮我将硝石粉、硫磺粉、木炭粉都过一下筛子,千万别将它们混合。”
关月梨算好比例后,便开始准备做引线的材料,她随手指了一个站在一旁的小厮,“你去找些竹子、钩子、铁勺来。”
待关月梨吩咐他们做的都做好后,关月梨便拿着从温氏那借来的秤杆尤为谨慎地称取那三种粉末后混合倒入用黄泥敷好筒口的小筒子里。
傅行简从东厢出来时看到宅院中的众人,瞧了一会后还有些震惊,“你这是在自制爆竹?”
关月梨正做着引线部分,抬眸瞧了眼来的人后,便又将注意放回了手上,“那不成还能是别物?”
傅行简一副尤为感兴趣的模样靠近了些,“那你手上正做的是,为何与外头进行买卖交易的不太相同?”
他的这个问题倒是让关月梨忽地想起似乎这时宋朝的爆竹还未出现引线,便好心与他解释道:“这叫引线,有了它,点着爆竹时就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远离。”
“这可是你想的?”
“自然不是,我无意在书中看到的,便想着试一试。”关月梨稍微扯了一个小谎。
怕他继续问,关月梨干脆手上的功夫没停,还一边加上解说:“将这个竹子切成一半后,在上面放上一钩子,把引燃的纸挂在上面,再用此铁勺挖些配好的火药放在纸上一弹,经过震动形成自然反应,火药很快边会布满引纸,而后再将它搓成线状,最后沾上米糊浆,等它晾晒干即可。”
念夏与安兰都在一旁帮忙着,而傅行简像是接触到了甚新事物那般,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
“傅公子的祝福语可是写好了?”见他还呆站在原处,关月梨便问了他一句。
“江夫人可真是……”傅行简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什么词来夸赞眼前的奇女子。
关月梨觉着他这样有些好玩,便打趣道:“怎么?文采如此出众的傅公子竟找不到词来夸我了?”
待到引线晾晒干后,关月梨便教着他们一同用薄纸捆好,再一一栽到筒子里后用磕刀将每个筒子口都压一下,最后一道工序便是织鞭。
因着人手多,关月梨一次便做了五条爆竹。
“念夏,现下约莫是何时辰了?”没有钟表的顾虑,只看天色完全看不出是何时辰。
“姑娘,将要申时了,我们该回府了。”方才忙起来众人都没注意到时间,关月梨一问,念夏与安兰都有些着急了。
关月梨倒是镇定地叉着腰,“不急不急,我们试一下能否点着再回府。”
他们都退到廊下后,一小厮那些火折子便去将引线点燃。
廊下的众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火星子顺着引线靠近爆竹。
“噼啪噼啪——”
“成了!”这是关月梨在这异朝代最开心的一刻。
待声音停下后,院子里满是硝烟迷雾,“不过这烟雾还挺大的。”
念夏有些不敢相信,有点傻愣愣地问道:“姑娘,这,这是我们方才做的?”
“不然,我们又没买着爆竹。”转头瞧着念夏的傻样,关月梨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安兰亦是一脸不可置信地呆在原地了,那个成熟稳重的安兰在这一刻也许是离家出走了吧。
便连在里头做小布袋的温氏都出来了,瞧着这廊下一众人欢呼喜悦的样子,亦是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们方才烧的炮竹是下午在院子中做的?”
待硝烟慢慢散去时,关月梨是一直有关注爆竹燃烧的方向,“我似乎瞧见江洵也了……”
因着不是很确定,关月梨只是小声嘀咕着。
直到那在硝烟后的身影走至眼前,念夏与安兰行礼后,关月梨才意识到真的是他。
“呃……”关月梨瞧着他那甚是冷的脸,再回想念夏与安兰一直催促回府的事,难免有些心虚,下一刻更是被吓得直接打嗝了。
“江,世子。”江洵也望着她脸上的笑容很想告诉她这笑的比哭还难看。
眼瞧着江洵也将要开口时,怕被责骂的关月梨上出言阻止,她很是自然地挽上江洵也得手臂,“夫君,你是来接我的吗?”
关月梨微仰着头,眼中的情绪转换地极快,满是柔弱小白花那味了。
然站于身后稍远距离的傅行简却是像见着离奇怪异之事,连自个的表情都没控制好。
江洵也垂眸对上那如水洗过的琉璃双眼,虽心中有怒气未消,可亦以平常语气开口询问道:“你今日来此,作甚?”
关月梨双眼一眨过后,便又换上了委屈的小情绪,“我今日原是助母亲出府采买年货的,可在爆竹店遇上镇国公府的姑娘,若是她们只是说我的不是,我定然会忍着。可她们没有丝毫涵养便说我们宁远候府不过区区武夫,我气不过便与她们争执了两句,而后那些店家就不卖予我们爆竹了。我这便想着温娘子这有讨吉利的绸布,那便在此制些爆竹。”
关月梨这似是告状却又似是诉说委屈的,一大段话下来连气都不用喘,还颇有逻辑条理。
而知道全过程的念夏与安兰已是在心里为关月梨鼓掌了,明明是她们家姑娘将人气的半死,可在姑娘嘴里说出却全然变了。
不得不说,关月梨这一大番话于江洵也而言,信息量是极大的,他心中虽有诸多疑虑,但此地并不是个好地方。
“夫君是不信我所言吗?”等了良久都没见着江洵也吱声,关月梨便壮着胆摇了摇他的手臂。
“你先回马车上,我与傅公子有话要说。”
“是。”关月梨走前还委屈巴巴地瞧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