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恍如隔世
另一边的审讯室，刑队还在做收尾。
言耀在外面等着，并没有再进去。
他背靠着身后的白墙，罕见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黄鹤楼，抽出烟和打火机点燃。
言耀这番动作做的缓慢而迟钝，好像完全心不在焉。火光一闪，烟幕升起，随风而动，言耀的神情掩在其中，竟然显得有些面目模糊···我有些看不清···
这是自重逢以来，他第三次在我面前抽烟。
大厅里依旧人影憧憧，喧闹嘈杂，不知几家忧愁几家欢。
我靠坐在言耀身旁的墙壁上，看着面前热闹的人间烟火，慢慢竟然生出了一丝恍惚，好像在天堂俯视一张名为人间的画卷。
忽然一道虚幻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站定，我抬头去看，果然是小杰。
他并不很高，但此时小杰站着我坐着，也要仰视着才行。
我淡淡问道：“怎么了···”说来还没告诉他蓝季的事情。
小杰却一副审视的表情看着我：“姐，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我努力微笑着。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姐的身影越来越淡了？就像···之前那些没了心结的人一样···”
我低头去看自己的身形，虽然是淡了些，但也没有小杰说的那么夸张。
“胡扯···别说我了，小杰，你不想···知道蓝季···”
“并不。”小杰制止了我想说的话，“姐，你也知道，我已经死了十多年了。最开始的时候，确实心里就像堵着一个大疙瘩。后来和陵园的爷爷们一直在一起，一天天、一月月的过去，我自己都已经快要忘记了。”
小杰神情淡然，语气像烟云那样轻：“如果不是那天看到她，我确实都要忘记自己死的不明不白的事了···后来我说要回去，其实是回爸妈家了。我说不上对爸妈的决定到底是什么感情，但这些年也确实并没有回去看他们。那天回去，我就看见他们已经又收养了一个孩子，他看起来很好看，也很懂事。”
说到此处，小杰忽然笑了一下，看不出到底是喜还是悲，“我是不是应该生气来的？我也觉得，我应该对他们彻底忘记我，做别人的爸妈这件事十分生气才对。可是···看着他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样子，我好像，已经没有完全没有感觉了。”
“就是这么说呢，就好像你在电视上看着别人家的幸福美满，很好，但已经，和我无关了。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原来我已经死了有那么久了···”
“如果我那个时候就选择和管理员走，立即转世，那我现在，也早就已经还是现在这个年纪了···”
“想到这点的瞬间，我似乎就完全释然了，是啊，我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呢？明明自己心里的恨意都被时间一点点的给磨没了，明明自己也觉得飘来飘去很没意思了···”
小杰没有再说下去，我却还是听懂了。
同在异乡为异人，我和小杰确实该走了···只是我···
我再次抬头去看言耀，他的脸仍旧笼在烟雾之中，我真是一点都看不清了···
“小杰，我们是不是该走了？”我轻轻说着。
小杰眼神清明，再没有初见时的那股混沌与稚嫩。
“姐，你说过事情了结之后要和我一起转世的，所以我来找你了···”
原来是这样，小杰还记得。黄泉路上有伴，这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不过小杰抬头看了眼言耀，又继续对我说道：“可我觉得姐姐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是啊，还没处理完···或者说，即便处理完，我也···
沉默半晌，我拍拍身子还是站了起来，又去摸摸小杰的头，朗声道：“姐姐从不食言。小杰，我确实还有事情要处理，所以只能麻烦小杰在陵园再等等我了。事情办完了，我们一起走。”
小杰也露出一个孩子气十足的笑脸，如同厚厚云层中射出一束耀眼的阳光。
然后小杰便离开了警局。
旁边审讯室的门也终于打开，刑队满脸疲惫的出现在门口。
言耀连忙熄灭烟，上去接过刑队手中的资料。
“小言啊，”刑队沉重的说道：“这件事情已经可以结案。整理好资料，就可以提交公诉了。”
言耀十分认真的点头，说道：“我一定会找一个靠谱的公诉人。”
刑队点点头，似乎就想离开，但走出几步，还是转过身来，想要说些什么。
刑队看起来很纠结，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小言···我认识一个还不错的小辈，要不你们先试着聊聊天，也不要把自己一直沉浸在痛苦中···也许···”
言耀打断了刑队的话，也许是不想显得太对立，他慢慢低下头，闷声道：“师父···没必要，何必再出现一个林清远呢···”
刑队瞬间了然，看向言耀的眼神开始变得怜悯和不忍，嘴唇轻微抖动，但最后还是没有再说。
“师父，”言耀乖顺的问道：“我可以请几天的假吗？”
刑队没有任何犹豫的说了声好，便慢慢踱回自己的办公室。
听到回答，言耀的脸瞬间变得开心起来，眉目疏朗，神情轻快，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当年那个少年意气风发的言耀。
他迈步，兴奋的走向警队的大门。
言耀走的极快，我本想飘着快速跟上。
却忽然又听见空中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陆婉···”
是管理员的声音。
我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管理员并没有现身，我举目四望，没有看见任何身影。
“不用找我，我并不在那里。”
我还在想着对策，怎样说才能再争取一点时间。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我感受到了你们灵魂转世的意念···看来你的心结已经彻底了结了。”
我抬头，努力的看向虚无的空气：“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我在地下等你，你应该知道，你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