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江南

    1910年，初夏。

    江南水乡，白墙黑瓦，小桥流水，吴侬软语，说不完道不尽的柔美。

    我提着一篮花，轻快地走在岸边。穿着粗衣麻布，人们却依然夸我精致的五官，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我的嘴里哼着小曲儿。

    “凝秋，今天来得倒早。”做旗袍的姐姐李宣萱笑着给我打招呼。

    我羞涩地笑笑：“今天醒得早。”从花篮里挑出一支勿忘我，“姐姐，你最喜欢的花。”

    “谢喽。”李宣萱接过，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秋，还没找到你的家人吗？”李宣萱放下花，关心地问。

    “没有。”我有些失落，垂着头把玩自己的衣角。

    “没关系的，你待在这里也有我们陪你。”李宣萱把我当她的小妹妹，满眼疼爱。

    我是三个月前来到这个小镇的。

    听人们说，我晕倒在水畔，被桥头的顾大爷顾大妈救起。

    我醒来后回忆不起亲友，众人来看望我，听我口音像是北方人，但我残存的记忆里，一口咬定自己小时候生活在巴蜀。

    众人无奈，只得托关系打听巴蜀那边有没有人家失了女儿。

    可我忘记了她的姓，想找到我的父母，谈何容易。

    慢慢的，我也习惯了生活在这里。小镇的居民都很喜欢我，这样一个水灵文静的姑娘，实在讨喜。

    因着收养我的顾家是种花的缘故，我就在李宣萱的旗袍铺旁边摆摊，成了江南小镇的卖花女。

    “秋。”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我和李宣萱同时转头望去。李宣萱促狭地笑笑：“原来是许少爷啊，又来看我们秋了。”

    许翊洲五官英俊美艳，他眼角一颗泪痣艳丽又勾人。他一双眼望着我：“有什么安排？”

    我红着脸，腼腆道：“今天卖完花，姐姐要给我量身长，为我做一件旗袍。”

    许翊洲抿唇歪头看我：“喜欢什么颜色？”

    “要天青色的。”我放下花篮，兴奋地比划，“大家都说，我穿浅色最好看。”

    “嗯，的确。”许翊洲弯弯眼，淡化了几分高傲冷漠。

    许家弟弟实在好看，但他整天一张冰块脸，明明比我年轻，可我还是很怕他。

    他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眼里是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内心下意识想远离他，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秋，你要不要跟我去城郊游玩？”许翊洲问我。

    我不愿跟他玩，婉言谢绝：“男女大防，还是不了吧。”

    “这有什么。”许翊洲没说话，李宣萱先开口了。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最讨厌礼法了，一套虚无的东西。”

    我心里赞成她的想法，却不敢说出来。顾先生顾夫人常告诉我远离李宣萱，说她淫荡高调，不是好女人，不能被世俗所容。

    我不以为然，李宣萱是很好，我认为。

    李宣萱亲昵地把我牵过来：“来，妹子，我量量你的腰围。”

    我规规矩矩站好，听她咂舌：“腰这么细，得多吃一点啊。”

    我不好意思地应下：“好的。”

    有人来买花，我精心挑选了几支，等那人付了钱，又转过身与他们说话：“你们都不忙吗，怎的可以闲聊这么久？”

    许翊洲率先道：“今天不用去学堂上课，夫子布置的作业也做完了。”

    我睁大眼：“你好好读书呀，以你的家境，以后应该可以去那些高校或者出国见见世面的。”

    “嗯。”许翊洲答应。

    我托腮，遥望远方。

    莲叶以田田，何处灯火没蒹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