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凋谢

    盛夏七月，凤浅吟来看望凤辞月。

    凤辞月好奇道：“哥哥你怎么来了，不处理朝政吗？”

    凤浅吟抿抿唇：“这些日子大事不多，小事交给璃王了。”

    凤辞月仔细端详凤浅吟，眼里闪过忧虑：“卿尘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怎的面色如此苍白。”

    凤浅吟摇头：“我没事，你想多了。”他率先走向庭院，“我们合奏一曲问心吧。”那样轻的语调，似即将化风而去。

    凤辞月愣住了。问心……魂牵梦萦的合乐，已经七年没有现世。

    两人先后步入院落，凤辞月拂袖坐下，屏退了众人。

    凤浅吟指尖握琉璃笛，站在院里的银杏树下。

    十年未合奏，他们却默契如昔，曲意、音调弥合得完美无瑕。

    空灵温柔的乐曲，剪断风于水月中，飘向褶皱的池塘，破了黄昏霞晖。

    凤辞月手抚着琴，抬眸深深凝睇。

    烟锁青瓦，雾迷银杏，眼前的白衣公子还是少年模样。

    一身精致的月白色锦袍，腰束九孔玲珑白玉带，袖口处以羽蓝色线丝绣着繁复图纹，整体又不失清爽整洁。

    他清眉俊目，如墨的发丝披垂下来，看见凤辞月的目光，淡淡笑开。夕阳里，指尖持着的琉璃笛，流云璃彩。

    天色潋滟，云气缥缈，偶有几对白鹭傍水而飞。

    好像七年岁月，也未改变他分毫。

    还是那样干干净净，不染世俗尘埃。

    清朗缱绻的旋律，恍惚把凤辞月带回了从前，年少的无忧时光。

    一曲未能奏完，凤浅吟手里的琉璃笛摔在地上，裂为碎片。

    琉璃易脆。

    凤辞月心一痛，抚弦，手却不小心被琴弦划破。

    血珠凝结，她无端心慌：“卿尘哥哥。”

    凤浅吟抬眸，温润的嗓音令人心安：“怎么了？”

    “没什么。”凤辞月抿紧嘴，抛开胡思乱想。

    “月儿，抬头。”

    凤辞月仰头，看见满天的烟花，泪水迷蒙了她的双眼。

    凤浅吟记得曾经的诺言，为她一个人，放了一场烟花。

    烟花不绝，盛世繁华。

    凤浅吟温柔凝视她：“我要走了，兰舟在幽谷入口等我。”

    凤辞月没反对，起身，看着凤浅吟慢慢走远。

    “哥哥！”凤辞月又是一阵莫名恐惧，不自觉大喊出声。

    凤浅吟回眸，轻轻一笑：“公主殿下，又怎么啦？”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凤辞月眼一眨，泪就落下来，“你答应了我的，不许失信。”

    凤浅吟背后是残阳，缙云色晚霞。他呼吸一窒，然后绽开一抹笑弧，温柔万年：“对。”他眼弯成月牙，“哥哥永远陪着你。”

    如玉容颜，映向晚篱笆。凤辞月目送凤浅吟远去，心一阵空落落的。

    那晚凤辞月喝醉了，醉踏歌剑，看着沉沉天幕，回屋昏睡过去。

    迷蒙间嗅到一丝清香，额上有温热触感，一触即离。

    似有声音低语，凤辞月拼命想醒来，却依是眼前黑暗。

    等悠悠醒转，已是早晨。她走出小屋，怔然。

    云城幽谷盛夏飞雪，院里的银杏本十分繁茂，却一朝叶落。青葱的叶铺了一地，细雪冰冷，凤辞月似顷刻白头。

    银杏凋谢，霞草圃几许落幕残花。

    她疯了一般跑出幽谷，跑到集市上。

    一句句话涌进耳中。

    离皇驾崩！

    离皇传位璃王。

    凤辞月腿一软，跪在地上。

    从此，霞草依旧繁茂，精致的殿宇仍是雕栏玉砌。

    浴火宫的宫门却挂上了一把银锁，无人开启。

    那里，锁住了一段古老时光。

    是沉浮于历史中的一段辉煌。

    离皇驾崩十年后，凤辞月郁郁离世。

    卿尘哥哥，能不能再为我放一场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