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流年

    是柔和宁静的清晨，浴火宫宫门被人轻轻打开。

    凤辞月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簪上碧玉瓒凤钗，就这般来到凤宫御花园。听凫花说，园里的紫藤花开了，甚美。

    她提起曳地的裙角，绣鞋踩在湿润的石阶上，轻盈地自花丛中转出。凤辞月偏偏头，看见被紫藤花包围的凉凳上坐着一人，她立足唤道：“母后……”

    女人睁开眼睛，面庞端美慈和：“月儿也来赏花了。”

    凤辞月亲昵地在盛冷歆旁边坐下：“对啊，很早就醒了。”

    盛冷歆恬淡地笑笑，继而看向紫藤花。凤辞月却看着她出神。

    凤辞月其实看不懂凤烈和盛冷歆。

    在她的记忆里，母后一直都是这样雍容大气的，因为信佛而带着几分禅意，鲜少大喜大悲。作为一国皇后，母仪天下，她是成功的。

    父皇凤烈并不算多情，只纳过三位妃嫔，子嗣也偏单薄。

    凤浅吟不是凤烈亲生皇子，其母亲文妃泉沁因病早逝；静妃韩薰茗最为娇柔可人，但未能诞下皇嗣；宣妃苏娴爽朗干练，是德安公主凤湘和三皇子凤玟泗的生母，地位仅次于皇后。盛冷歆生育嫡太子凤泾雁和昭然公主凤辞月。

    听几位老嬷嬷私下里说过，母后年少时和她一样活泼开朗，与父皇青梅竹马长大，感情甚笃。父皇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天，亲捧凤冠来到盛府求娶母后。十里红妆，少年夫妻，是那个时代的美谈。

    可一生只娶一人，终究只是镜花水月，何况是帝室王家。

    所以她信不了南颜天诀。一句轻飘飘的话，承载不起她的真心。

    盛冷歆诞下嫡子的次年，凤烈继位，他为巩固皇位，迎丞相之女苏娴入宫。没什么波折阻挠，母后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但此后性情大变。

    凤辞月的感情是复杂的。她看得出父皇对母后深切的爱意，却又怨他违背誓言；她心疼母后曾经的痛苦抑郁，却不理解她多年过去也未原谅父皇。

    盛冷歆的声音响起：“本宫听闻你最近与襄州天诀殿下来往甚是频繁，可是钟意他？”似是闲聊，却饱含试探。

    凤辞月目光空蒙，神色淡淡的，没有娇羞，没有涟漪：“我不知道。”

    盛冷歆笑叹一声：“记得你小时候，常趴在我膝头睡觉，小小一团，像个瓷娃娃。可转眼间，你已经到了选驸马的年纪。月儿，我瞧天诀殿下不错，他真心待你，乃是良配。”

    凤辞月仰头，尚有几分稚气的脸上神色不明：“母后，我一定要和亲吗？”

    盛冷歆保持着完美的微笑：“身为公主，这是你的责任。你看你皇姐凤湘，也嫁给了冉州永安侯。”

    凤辞月沉默地向她行了一礼，走出御花园。

    她来到了清宁宫。

    满宫的银杏，勃勃生机，弥漫淡淡清香。

    白衣少年坐在屋檐下练字，他笔力遒劲，一手漂亮的瘦金体。

    凤辞月站在三尺之外：“卿尘哥哥。”

    凤浅吟抬眸看她，笑了一下：“月儿怎么了？”

    “若得空闲，你给我画一幅我的肖像吧。”

    凤浅吟笑得温柔：“好啊，画丑了不许怪我。”

    “当然不会的。”凤辞月交握着双手，微微一笑。

    如果我的结局必然是和亲，那请让我在最后的闲暇里，与你再多一点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