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归途
n市，洛雨曦和舒瑶煲着电话粥，墨锦发给她一份行程安排。
“所以说，周祈羽在追你喽？”舒瑶兴奋道，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嗯，他上周挑明了。”洛雨曦回忆起那个猝不及防的告白。
“那你答应他了吗，周祈羽对你真的很不错耶。”
“没有。虽然有些感动，但终究谈不上喜欢。”洛雨曦一边回答，一边查看自己春节后的工作安排。她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上别人。”
“雨曦，趁着过年，叶风鑫应该在n市，你把他约出来聊聊吧。他阻碍了你太多，你不能活在过去，你早就应该解脱了。”舒瑶建议。
洛雨曦摘下蓝牙耳机，凝视着窗外迷雾，轻轻道：“你说得对。”
大年初二的晚上，洛雨曦给叶风鑫发了一条消息：“我在五中等你。”
没有询问，没有客套，她相信叶风鑫会来。
她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色羽绒服，化了一个精致的妆。等待的一分一秒里，她想的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有勇气面对他。
她看见路的尽头，曾经的少年一步一步走来，裹挟着淡淡凉风。
洛雨曦笑了，眼睛大而明亮：“嗨，好久不见，我想找你谈谈心。”
叶风鑫也穿着白色羽绒服，他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温煦：“好，我在，你说。”
洛雨曦反而闭紧嘴。过了良久，她眼里泪光闪烁，脸颊冻得惨白，一字一句的说：“叶风鑫，九年了……”说着忘记回忆，又怎么可能真的忘记。
少年一言不发，身形修长挺拔，半张脸隐匿在树的阴影中，看不见神色。
洛雨曦仰头看树上的灯笼，低低地说：“你知道吗，中学时，我常常对我妈妈说，‘妈，我真的好喜欢他’‘妈妈，我好难过，我为什么就放不下他呢’。我妈妈说，那是因为我年纪小，不够理智，也不够成熟。”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可后来我长大了呀，深思熟虑，辗转反侧问自己，还是好喜欢你，喜欢到骨子里去了。”
叶风鑫定定地注视她，眼里藏着深深的郁结和痛苦。
洛雨曦没看见，续道：“到了十七岁，我们恋爱了。我特别开心，瞒着所有人和你亲昵。虽然再后来被父母发现，但我俩还是一起熬了过去。高考后咱俩分手，我借口找堂哥跑到b市，天天借酒浇愁，结果又遇见了你。”她扯出一抹笑，“那时我真挺幼稚的，为感情买醉是最傻的事情。”
“怎么说好歹发泄完了，平安步入b大。大一时幸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熬过去。”洛雨曦把脸埋进羽绒服的绒毛里，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语音哽咽，“叶风鑫，你说，上帝怎么这么残忍，要安排两个不能走到最后的人，偏偏相遇？”
叶风鑫低头，声音微哑：“是我的错，是我不好，真的，是我不好。”
洛雨曦情绪陷入崩溃，她泪如泉涌，哭道：“你很好，特别特别好，就是因为你人太好，所以其他男生都走不进我心里。”
见过璀璨的星星，其他人就成了刺眼乏味的白炽灯。
往后余生，不过尔尔。
洛雨曦用力抹着眼泪：“其实你也没把我怎么样，尊重我，也在意我的感受。怨就怨我矫情，我自己看不开，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公主。”
多遗憾啊，叶风鑫是洛雨曦的一整个青春。
我们一起哭过，笑过，一起对抗流言蜚语，一起在雨中奔跑。
在一起的岁月里，叶风鑫是真的把洛雨曦宠成了公主。
叶风鑫一个字一个字缓缓道：“雨曦，你太好了。”
洛雨曦眼尾泛着红，但她任风擦干了眼泪，扬起头，笑得骄傲又恣肆：“是，我知道，我一直都很好，从来没变过。”
不是我不好，只是我没能让你全心全意爱上我。
只是我没能成为那个有幸被你呵护一辈子的人。
天空飘起小雪，慢慢变大，纷纷扬扬，招来行人惊喜的呼喊。
洛雨曦伸手接住。雪花落在掌心有一丝凉意，很快融化。身边的少年神色空茫：“上一次n市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六年前。”
洛雨曦微微一笑，恬静柔美：“是呢，在六年前。”
那时她不过十六岁，与叶风鑫一伙人吃饭，望着雪兴奋了许久。
那时她说，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洛雨曦心静了，转身倒退着走了几步，长长的秀发在风中飞扬，有浅浅清香：“叶风鑫，我原以为，我的青春会在你这里谢幕。”
“但现在，我好像对往事释怀了。”
“前程似锦，未来可期，我祝福你，岁岁有今朝。”毕竟电影总会谢幕，繁花总会凋零，我无缘陪你走到故事最后。
洛雨曦唇角上扬，很明媚耀眼，清丽又不乏爽朗：“不过叶风鑫，我很贪心的。这九年酸涩的光阴，算你欠我的了。”
叶风鑫嗓音沙哑：“好，我欠你。”他望着奶茶店，“我出国提前了，在今年三月。”
他给洛雨曦买了一杯茉莉奶绿。
洛雨曦思绪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牵起嘴角：“嗯，知道了。”
她喝着奶茶，忍住眼眶酸胀。刚才她手冷的发抖，没想到叶风鑫注意到了。
他说：“就这样吧，我该走了。”少年迈步走，又顿住，急促转身，认真道：“其实雨曦，除了你……我没对别的女生这么好过。你想的没错，即便分了手，你也还是我的公主，唯一的公主。”他扯出一个笑容，很苍白勉强，“雨曦，做自己就好，会有一个人，爱你，疼你，与你共赴白首。”
说完便要离开，像是极力忍耐着苦痛。
“叶风鑫！”一声呼唤，跨越沉淀的时光。
少年停下脚步，回眸，眼底翻涌的情绪汹涌，洛雨曦看不懂。
洛雨曦眸中映着月光，强忍的泪终于落下。她哭花了妆。
她真诚又释然道：“叶风鑫，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她突然想到，叶风鑫一直都是这样无微不至地关心她，却很少说喜欢她。
风雪里，让我为你流泪吧，肆无忌惮地痛哭一场。
往事，她释怀了。但以后，也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
爱过你，我从未后悔。
谢谢你，对我说出一句“你还是我的公主”，不论真假，有此足矣，为一切画上圆满的句号。
谢谢你，让我迷途知返，告别这份持久的爱恋。
谢谢你，虽遮住过我的希望，但也曾赋予我阳光。
谢谢你，惊艳了我的青春，让它轻狂荒唐，但也刻骨铭心。
五年前，我在许愿池许下心愿，希望你平安喜乐，万事胜意，永远在我身旁。
今日，我再次为你祈祷。愿你始终有初心模样，过尽千帆也不忘年少时一腔赤诚，此生不求富贵荣华，唯佑干净明亮。
洛雨曦走出五中，走过那条海棠花路。
年少暗恋叶风鑫时，她总是悄悄跟在他身后。学校的海棠花路一共九十九步，她暗暗猜想叶风鑫会在第几步回头看她。
街边有行人注意到洛雨曦，悄悄拍照。少女低头，拿出手机。
“瑶瑶，明天陪我去改名吧。改成洛雨汐，不是晨曦，是潮汐的汐。”
“好。”电话那端的舒瑶顿了顿，最后什么都没问，化作一声叹息。
洛雨曦想，从明日开始，就把“洛雨曦”三个字留在时空里吧，留在那段张狂的青春里，留给那个苍白温柔的少年。
曾几何时，她的一片真心和满腔爱意都付诸于他。
就这样吧，纠缠不清不如两清。
她曾以为浮世万千吾爱有三，朝为日，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却不曾想，浮世万千不得有三，水中月，镜中花，梦中你。
洛雨曦爱上叶风鑫是命中注定。
不怕他是初恋，就怕他是心底的白月光。
三生三世，不管她是高傲清冷的江凝秋，还是天真活泼的凤辞月，她都会爱上那个光风霁月的少年，那个对世界充满爱却只对她温柔的少年。
是初见时笑如暖阳的少年。
是每天买好奶茶和零食等她放学的少年。
是满身鲜血却还在安慰她不要怕的少年。
是背着她走过长安街，说“乖乖，嫁吧”的少年。
他们的缘分于业火中痴缠了百年，无论他们最后生疏成什么样子，曾经的好都是真的。只是如果能回到以前，我会选择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避开你。
不是后悔，是无法面对现在的结局。
有些心动，从一开始就覆水难收。
洛雨曦扬手，把喝完的奶茶纸杯扔进垃圾桶里。
再抬眸时，远处白衣少年的背影模糊，曾那样占据她的年华。
隔着大半个人潮，车马喧嚣。
雪渐停，清颜明眸的女孩倚着银杏树，慵懒的笑。
回首这一段风月，九载光阴绵长。
风雨兼程，见过春花秋月，也踏碎夏蝉冬雪，经得起雷电沙尘，却抵不过殊途陌路。
敬往事一杯酒，笑言一句，都是过往云烟。
若不相欠，怎能相见。
洛雨曦伸手，指尖风过无痕。
她把颈上的银杏叶项链摘下，装进一个盒子里。
这一辈子，九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到回忆太多，伤痛太重，她难以承受；短到好像只一瞬，他们就从轻怜密爱走向天各一方。
明明一闭眼，洛雨曦还能回忆起他们恋爱时的每一个细节。只可惜，眉目风华依是少年，顾盼间沧海桑田。
可叹我文笔平平，不然为你写的，又何止是月亮。
毕竟我爱你，爱了一整个曾经。
除了十六岁下雪她说过的那句，网上还有一句：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我们相濡以沫在盛世，已是一场不散的风华。
她甘愿不可自拔，但时光易老，唱尽光阴离歌，那个眼里全是她的少年终是不可得见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别离，一人温柔如昔，一人刻骨铭心。
不言时光迟暮，不言韶华苍老，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洛雨曦朝着相反的方向走，没有再回头。
风雨兼程的故事，始于脸红，终于眼红。
你是风，我是雨，风雨必然相遇，也自会别离。
雨念风一场苦苦追寻，风离雨却是冥冥之中有天意。
一路笙歌处处，无意擦肩，就此别过。
下一个穿风衣的季节，就不见了。
从今往后，没有故事，没有你。
叶风鑫。
九年归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