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归秋
b市。
洛雨曦躺在被窝里，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突然，“叮”的一声，沉寂许久的初中qq班级群弹出一条消息。
萧阡行：两周后就是国庆节，大家回n市吗，今年大学毕业，七年没见了，到时候一起聚聚吃顿饭？
赖澜清：班长，这个群都被我遗忘了。
夏思涵：够牛逼，我要来。
舒瑶回答得懒散：回来。雨曦来嘛。
洛雨曦手指慢吞吞地打字：肯定赶回来，快点预定酒店吧。
萧阡行：ok，十月一日万新酒楼，507包厢见。
国庆节，处处张灯结彩，洛雨曦和初中同学聚在一起吃饭。
当初班上63个人，到了四十几个，还是颇为热闹。
自初中毕业后七年没见，萧阡行和赖澜清依旧对骂。
洛雨曦要控制身材，吃了几口就停筷。她对着一旁的舒瑶，疲倦一笑：“好久没见着你了，我明天要去g市拍戏，等寒假回来我俩再好好聚聚。”
洛雨曦整理妆容，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一下，屏幕亮了起来。
舒瑶抬头见洛雨曦盯着手机发呆，不禁问道：“怎么了？”
洛雨曦失神地凝视这个没有备注的微信好友头像，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叶、叶风鑫……发了一条语音给我。”她点击，把手机放在耳边，听见久违的声音，带着醉意：“雨曦，在吗？”
短短四个字，就让洛雨曦红了眼眶。她飞快地回复了一个问号。
叶风鑫秒回：“我看见你朋友圈，你也在万新酒楼吃饭。我在十四楼，你能来一下吗？放心，我也是同学聚会。”
洛雨曦毫不犹豫道：“你等一下。”她抓起包，匆匆道歉，“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吃饭。”
舒瑶睁大了眼，甚至来不及挽留。
洛雨曦疾步走进电梯，理理自己的衣裙，苦涩地笑了笑。
十七岁的洛雨曦拒绝不了叶风鑫，二十二岁的洛雨曦依然拒绝不了叶风鑫。
电梯到达十四楼，洛雨曦迈出，呼吸一滞。
高挑瘦弱的少年坐在窗前的沙发上，阖眼浅眠。
他的黑发挑染了一缕红色，温柔又乖张。
她的少年长大了……
洛雨曦在他身前缓缓蹲下，轻轻地说：“叶风鑫。”
少年睁眼看着别处，就是不看她，白皙的脸颊有些红：“雨曦，你来了。”
洛雨曦蹙眉：“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叶风鑫笑：“因为心里难受啊，雨曦……”他似要将最隐秘的心事说出口，又陡然住口，咳得厉害，“我真的好难受。”
自己应是醉了吧，才会向洛雨曦撒娇。
洛雨曦拍他背帮忙顺气，柔声道：“我去给你买醒酒药。”
叶风鑫醉了，目光迷离：“你还是对我这么好，你喜欢我吗？”
洛雨曦一僵，淡声道：“不要自作多情，本小姐天生善良。”
她起身要走，一只手拉住她：“我不用醒酒药，你陪我一会儿。”
洛雨曦仿佛触电一般缩回手，嗔怪：“不知好歹。”她垂眸，掩去眸中情愫，“下次不准喝成这样了，多伤身体。”
叶风鑫嗯了一声，说：“雨曦，明年七月，我要出国了。”
洛雨曦坐在他身边，扯出一个笑：“真好，祝你一路顺风。”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聊天的内容。”他话题转移得飞快。
洛雨曦继续笑，笑出了泪：“是吗，我也记得。”记得一字不漏。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牵手。”叶风鑫傻傻地看着她。
“记得。”洛雨曦泪越流越多，极力忍住哭腔。
“那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啊，你穿了一件白色卫衣，真的，很好看很好看……”
“胡说。你记错了，那时是冬天，我当时明明穿着羽绒服。”
洛雨曦崩溃了。她的手用力捂着眼睛，泪水仍从指缝滑落。她问出一个迟到多年的问题：“叶风鑫，这辈子，你真心爱过我吗？哪怕，是一瞬间的心动。”
叶风鑫睡着了。
没有回答，只听酒楼人声嘈杂。
洛雨曦放下手，目光望向窗外，是酸涩的温柔。她呼出一口气：“算了。”
十四楼的夜景格外静谧安好。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看n市了，变化真大啊。当年的少年都二十二岁了。
出国后，大洋彼岸，他们不会再见了吧。
这里看上去离星星特别近，特别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摘下来。
但洛雨曦知道，她摘不下来的。
星星在九天之外，遗世独立，过分璀璨，却让仰慕他的人更加卑微。
洛雨曦笑得温柔，凝睇已经睡着的少年，极轻地说。
“叶风鑫，其实你没有自作多情。”
“我还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只不过，做过你的女朋友，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谢谢你，还记得我们的回忆。只要，你记得我的好，或者……记住我就好。”
洛雨曦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叶风鑫身上。
以前她累极是睡觉，叶风鑫也把外套披在她肩上。
兜兜转转，好像一个轮回。
她给叶晓悠发了一条消息：“万新十四楼，叶风鑫睡着了。”
她静静坐着，直到叶晓悠回复了一句“谢谢，我马上过来。”
洛雨曦笑了笑，然后转身，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缓慢地掀起少年衣袖。
短袖口处，有一个很小很小的黑色文身。
lyx。洛雨曦。
它是他们青葱岁月的见证，也是他们相爱过的见证。
分手四年，她没放下，他也没洗去文身。
只是，洛雨曦最后看了一眼叶风鑫恬静的睡颜，悄然离开。
洛雨曦独自来到五中校园。
她一身白裙，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骨像应图。许是戴着口罩，一时倒也没人认出她。
可能是时值佳节的缘故，绿茵场上人并不少，正值韶华的少年少女活力满满地打球奔跑，无忧无虑，有着以一敌百的信念勇气。
不知不觉，她已踱步至教学楼，角落的银杏树下，清池畔边。
望着银杏，压抑了许久的悲伤再也克制不住，洛雨曦潸然泪下。
她以为毕业了就不会喜欢他了。
从银杏树下的初会，到现在的天各一方，我喜欢你，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深深烙印在骨子里。
我该谢谢你吧，至少，你曾令我欢喜，让我可以笑着流尽伤心泪。
风过，洛雨曦的黑发扬起，金黄的银杏叶满天而舞，就像她越来越苍白的心，将要归于泥土。
一段情散了，那就忘了吧，再怎么紧紧握住也只会越漏越多；一段缘尽了，那就算了吧，再多的心酸也只是徒劳；一段爱丢了，那就走了吧，断线的风筝那便让它飞，无力改变结局就成全你的自由。
用我最好的年华，铺就你的康庄大道。
我爱你，如一场落叶归秋，从一开始就也许会随风消散，却依然不可自拔地爱上你，让自己的心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落叶归秋，银杏依旧，少年不在。
“请问……你为什么哭啊？今天是国庆节，开心起来嘛。”耳边传来低沉有磁性的嗓音，悦耳惑人。
跌坐在地上的洛雨曦胡乱抹干眼泪，惊惶地仰头望去。
这是一个红衣少年。
清风摇曳，吹乱他的墨色发丝，像叶风鑫一样优美的薄唇，和叶风鑫一样高挺的鼻梁，五官精致，异常的妖魅，内勾外陷的桃花眼，一身傲骨，容颜寡二少双。
风拂玉树，竹影幽悄，淡雅如雾的星光里，少年一身衬衫长裤，俊魅耀眼，仿佛跨越千年的时光。
因为心里有他，所以看谁都像他。
洛雨曦怔忪地看着眼前之人，喃喃吐出几个字：“周……祈羽？”
她心一紧，有人似叶风鑫三分，她便慌了神。
少年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如鸦羽般浓密，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他浅浅弯唇，颠倒众生：“嗯，是我。”
洛雨曦站起身，坐久了腿麻，微微踉跄一下。她勉强笑笑：“让你见笑了。”
口罩早湿透，她取下来，笑的时候脸都颇为僵硬。
周祈羽摇头，提议：“我们去买奶茶吗？喝甜的饮高兴一下。”
洛雨曦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他是沈眠表弟，不便拂了人家好意，于是扯出一个笑：“好。”
两人漫步至校外小吃店，洛雨曦坐在二楼的餐位上。周祈羽等待片刻在她对面落座，递给她一杯奶茶，自己则随意选了杯柠檬水。
洛雨曦看了看，不是茉莉奶绿。
周祈羽眸色认真：“方便聊聊你为什么难过吗？或许我可以帮助你。”
洛雨曦意识恍惚，不自然地开口：“你说……为什么曾经那样相爱的两个人会分开？念念不忘真的必有回响吗？”
周祈羽沉默片刻，说：“你们很早就认识了吗？”
洛雨曦垂眸，柔声道：“我遇见他八年，爱了他八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他并非一路人，但、但我尽力了。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和他一辈子……”她突兀地笑出声，“人好像总是这样，旁观他人的事看得一清二楚，在自己的感情中却迷失自我。白活了二十多年，如今看来，我真是没用，劝解过那么多人，终究未勘破自己的心魔。”
周祈羽凝视她，语调强硬：“既然只是前男友，又何必耿耿于怀？既然事与愿违，又何必念念不忘？”
一个字一个字郑重落下，掷地有声。洛雨曦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坐在那里，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也许他是情谊耗尽，也许他有难言之隐，但至少，他喜欢过你。”少年侧颜弧度姣好，语调怅惘，“相比那些从来没有希望的人，你好歹拥有过，这就是爱情。”
洛雨曦轻笑，尔后逐渐扩大：“照你这么说，我还没有输得一塌糊涂？”
周祈羽望进她的眼睛里：“你没有输，你只是差一份放弃的决绝和勇气。你难道没有问自己，独守他一个回头，赌上一个都不确定有没有他的未来，值得吗？”你那么爱他，值得吗？
风过林梢的声音。
洛雨曦抿唇：“谢谢你，你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面前这个善解人意的少年，一定不同于南颜天诀和许翊洲。
周祈羽说：“雨曦，加油。”
她脚步一顿，回首，美丽妖冶的少年，说着叶风鑫曾对她说过的话。
她轻轻颔首，继而扬手招了一辆的士，拉开车门坐进去。
出租车师傅问：“小姑娘要去哪里啊？”
洛雨曦有些凝滞的茫然：“我……就随便在这片地区开吧。”
师傅憨厚地笑了笑：“有钱任性呀。”
洛雨曦低头，跟着笑：“对啊，我就是活得太累了，疯一次。”
看着手机，叶晓悠发了语音：“那个，雨曦，你和我哥……你们还有可能……和好吗？”
司机听到雨曦二字，惊异地瞥了女孩一眼。
洛雨曦不理会，街道上服装店的音响播着音乐，传进车里。
“……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是周杰伦的《夜曲》，以及她逝去的爱情。
洛雨曦肩膀颤抖，一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她回复：“没可能了。”
关闭手机，她的头靠在车窗上，干净的瞳孔映着n市繁华夜景。
烟火人间。
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她的十七十八岁多好，一恋倾城。
洛雨曦眼角滑下两行泪，滴在她的手机屏幕上，一色水光痕迹。
b市她种的满天星应该开了，不对的人不应该再爱了。毕竟故事不难，只是从此，你的世界再也没有我的身影。
可惜没种下银杏，记那一载盛夏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