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释怀
1918年,陆淞阳平冤。
被“杀害”的那个学生,其实他开枪时小心地避开了致命伤害,那个学生短暂昏迷后便醒了过来。
至于他为什么会开枪,为了我。
因为大胆游行演讲的缘故,那些逆贼终究是盯上了他。他们以我的性命要挟,要陆淞阳做出背叛革命的举动。
他在日记中写下:幸好我生于这乱世,才遇此佳人;可惜我生于这乱世,不能保护我爱之人。
那个傍晚,我让青儿看了从陆家捎来的书信,她告诉我一切。
她的话像手雷轰炸在我脑海,耳鸣声紧接而来。我耳边像是要炸了似的,一直有声音在我耳朵旁徘徊,将外界的声音屏蔽。我不住地摇晃脑袋,试图把这个声音甩出去,但耳朵里的噪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来愈多。
我难受地摁住太阳穴,使劲儿摇了摇。
青儿吓了一跳:“二少奶奶,你怎么了?”
她的嗓音传到我耳里像是隔了一层水,很模糊,也很刺耳。
我踉跄着跑回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这种情况大约持续了三天,是陆江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
他哭闹着:“妈妈,抱。”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陆淞阳”,心神大怮。
我不能死,我还有陆江,他是陆淞阳的血脉,我不能舍弃他。
我突然就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地看书作画,带陆江游玩,似乎忘掉了那一场深可见骨的噩梦,忘掉了那个死在我怀里的少年。
几十年岁月不过三两时辰便道尽。
江凝秋坐在银杏树下,眸中浮起半真半假的笑意:“这树,是我刚搬来时种下的,已陪伴我五十年。”五十年,见证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逐步变成苍颜华发。
江凝秋离开所谓的上流社会,安然活在小小角落里,弹弹琴,唱唱曲。原来褪去一身繁华,仍能岁月静好。
罗霞眼眶很红,呜咽道:“后来呢,这五十年你遇见过什么人吗?”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江凝秋眼帘微掀,“我未再嫁,尽心将陆江抚养长大。他牺牲在了战场上,我不后悔。自搬到蜀地后,我就和江家陆家极少联系,小绸丧夫后,才过来与我同住。”
他是她白月光,是她心头挚爱,是她少年倾心,是她半生相思。
老人矮下身,掂起一束花轻嗅:“陆淞阳到死,都没有听见我对他说一句,我爱你。”
“我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当时会失语,为什么不能在他逝前让他有片刻欢喜,让他明白我的心意。”
“我怎么会不爱他,我的青春全是他。”
“如果我不那么矜持,不那么含蓄,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罗霞沉默良久,叹息
告辞,最后看一眼庭院银杏色。
所谓后来,不过是竹马作古,青梅怅惘。昔日的风花雪月,最后只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踯躅于落叶,守朱楼花海,抚慰心伤。
他等南风吹,她等故人归。只是风往北吹,只是故人未归。
走出庭院,转瞬,夕阳迟暮,风雨兼程。
洛雨曦看完这本原著,抬眸,脸上全是冰凉的泪水。
这就是她与叶风鑫的第二世,他们第二次虐恋。
该怎么释怀,陆淞阳死在了江凝秋最爱他的那一年。
江凝秋从来都没有放下,或者说她从来没打算放下。
年少时遇见了那样温柔岁月的少年,其他人再不能入眼。
所有的安好都是故作平静,都是夜晚一遍遍凌迟她的利刃。
洛雨曦把书合上,含着泪微微一笑。
世上再无陆淞阳,无人爱她江凝秋。
她并没有从那场雨中走出来,是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