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黑须的美梦

    从1944年秋冬季节到来年5月间，是崂山游击队最为困难的一段时间，也是崂山人民最为黑暗的时期。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敌人连续对崂山进行了不间断地围困，先是大兵压境，修筑工事，继而数千日伪军对山区进行反复扫荡，后来见收效甚微，又采取扫荡与多股部队分散穿插相结合的战术，时而聚集部队进行扫荡，时而派出多股部队分散穿插，妄图消灭崂山游击队。然而，不管敌人采取什么的伎俩，均以失败而告终，驻青岛的日军司令和李村的日军大佐黑须计无可使，在恼羞成怒和万分沮丧的情形下，又不由地感叹道，青保，游击队，山妖，他们就是一群山妖……一群来无踪去无影的山妖。打他们的时候，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皇军疲劳的时候，他们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支那人，狡猾、狡猾的！

    穷途末路的日寇为了巩固青岛这个华北基地，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抽调部分兵力充实青岛的防御，保护港口的进出调度，另一部分兵力用在对崂山的经营上，将对付崂山游击队的任务交给了黑须。多年与崂山游击队打交道，黑须深知，要对付游击队，不吃亏就不错了，更没有消灭游击队或阻止游击队对其计划进行破坏这一说。

    一块难啃的骨头给了黑须，为此，黑须寝食难安，一连数日，他只坐在棋盘前找人对弈。一边下着中国象棋，一边绞尽脑汁地要想出一个计策来对付游击队。

    楚河汉界……对，楚河汉界！

    黑须很喜欢中国象棋，这一天，他面对着一盘难以收拾的残局，他突发奇想，何不以划界来稳住崂山游击队？

    黑须自以为计，立即让人找来崂西区长，再一次托付其给游击队捎信。不知这个鬼子指挥官是怎么想的，两次写信不是写给同一个人——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写信不是给李先良，而是写给了高芳先。黑须在信中说，作为一名日军军官，他对青保的英勇善战表示钦佩。在长达数年的作战中，两军互有伤亡，为了避免冲突，今后两军以惠民壕为界互不侵犯，要求游击队在北至北九水，西到惠民壕区域活动，两军互不越界。

    在中国境内，居然给我们限制活动区域，还说什么互不侵犯，到底是谁侵犯了谁？痴心妄想！高芳先对前来送信的崂西区长说，他们连娃娃兵都用上了，在中国到处抢粮，吃的牛肉罐头不过是牛肉汤调和出来的淀粉。他们已经是穷途末日了，到这个份上还跟我划起了楚河汉界。我也不用给他小日本写信了，你回去对黑须说，他有能力就消灭我，我有能力就消灭他，咱们倒要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黑须给游击队划出的区域，都是不宜大部队作战地区。这里峰上有峰，谷中有谷，除其边缘地区和沿公路两侧散落着一些村庄外，山里居民甚少。

    高芳先对黑须所谓的“划地为治”的提法甚为蔑视，他哈哈一笑说，看看他划给我的这块地场，还有他小日本一根毛没有？他指着地图，对于承芳和许京武几个人说，除了高山就是峻峰，除去怪石就是沟壑，亏他想得出，小日本是在让我观风景打猎啊。这个黑须自以为很聪明，实在是愚蠢得很，他把别人都当成是傻瓜。划了界限，他不打我，我不打他，这与缴械投降有什么两样？！

    在几次围剿扫荡中，日军发现，崂山的山势不同于别的地方，如果只看地图是说明不了问题的。七百里崂山，其西、北大部都是一些平缓的小山包，那里小平原里有山包，山包底下是平原。真正的山区可分为两个组团，第一个是夏庄、惜福镇一带的低山区组团，但这个组团远不如第二个组团。第二组团也就是以巨峰为中心的主峰组团。它北起王哥庄至南北岭，西起沙子口至卧龙，而东、南均是大海。纵横约300平方公里。这里山海相依，风光秀丽；嶙峋怪石间树木葱茏，险峰峻岫中飞瀑直下；清晨，东海日出映峰岫，晚间，暮色苍茫看落霞。春夏时节，云海漫漫铺山谷，山峰影影生云烟；秋冬来临，青一片，红一片，如彩织锦绣，忽一夜，冰雕玉琢，千树万树梨花开。难怪，就连侵略者也赞叹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却只能望峰兴叹，又做出这美景之下，拱手相让的可笑姿态。

    皇军不跟你计较，给你们一席生存之地，你们还反以为皇军无能。听到高芳先的严词回复后，黑须被高芳先的铮铮铁言给激怒了，他咆哮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能耐跟皇军作对！

    正如高芳先在回答黑须时所说的那样，你有本事消灭我，我有本事消灭你，鹿死谁手，尚且难料。

    机会终于来了！

    就在黑须为如何对付游击队而煞费苦心的时候，这天上午，一名军曹前来向他报告，在李村集上抓到几个可疑人，有可能是崂山游击队的人。

    黑须大喜过望，立即命令对被抓的可疑人进行审讯。

    被抓的人不是游击队员，但与游击队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们不是别人，而是游击队特务大队长许京武的亲弟弟许京文和其几个亲戚。

    许京武的家在距离李村东去十五里的南龙口村，从这里再向东三里就是汉河村。这里处在日伪与游击队的拉锯区。再过几天，就是许京武的弟弟京文的大喜之日。京武不在家，家里的一切大小事都由京文出头。为了给京文筹办婚事，其父母让京文趁李村集日，带着自家的五个亲戚去李村置办结婚用品。

    到李村赶集做买卖，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因六个年轻人一起采购东西，而采购的东西又很多，引起了日伪军的猜疑，以为是游击队在置办货物，便连人加货一起带到了日军警队。

    在日伪的拷打和诱逼之下，其中的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被拷打不过，说出了是为游击队特务大队长许京武的弟弟许京文置办结婚物品的情况。

    如果说崂山游击队是一支虎狮的话，那么特务大队长许京武则是让日伪谈虎色变的一位人物。听说许京武的弟弟要结婚，敌人料定其当大哥的许京武必然要回家参加其弟弟的婚礼。如果能活捉许京武，对于日伪来说，无疑是拿到了一个制约游击队的砝码。

    许京武，这一次我看你还往哪里跑。黑须嘿嘿一笑说，你就是一只老虎——不，你就是一只山妖，我也要把你降住！

    黑须命令将人和货物悉数放走。临放行前，根据黑须的授意，鬼子翻译还对被他们拘押的人颇为安慰了一番。对此，先前的那位日军军曹不解地追问黑须，好不容易抓到了消灭游击队的诱饵，为什么要轻易地放走。黑须嘿嘿一笑说，你知道《孙子兵法》里的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什么吗？叫欲擒故纵！

    黑须继而卖弄道，如果我不把他们放回去，新郎如何与新娘入洞房？如果没有人入洞房，喜酒如何喝，如果没人喝喜酒，皇军上哪去活捉许京武？

    一旁的军曹毕恭毕敬地附和道，阁下十分英明！

    第四天，正是许京文的大喜之日。正午十二点，当许京文与新娘喝了合卺酒之后，仍然不见其大哥许京武前来贺喜，其族人亲戚都感觉纳闷。然而更纳闷的是黑须。

    当黑须将许京文一行人放走之后，便开始筹划如何抓捕许京武。也是他计划不周，日军宪兵将许京文六个人中的三个人打了个鼻青眼肿，又反过来安慰被打被抓的人，声称抓错人了，这就不能不使人产生怀疑。

    事实上，许京武已经做好了回家为弟弟贺喜的准备。但就在弟弟婚事前的第三天，也就是许京文他们赶集的第二天，他接到了弟弟许京文的信，将他们头一天发生的情况，如实地告诉了哥哥许京武，怕的是哥哥掉入日伪的彀中。

    尽管许京文不是游击队员，但他深知游击队目前的境况，更晓得大哥许京文在日伪心目中的份量。前些时间，鬼子又是清剿，又是扫荡，恨不能将游击队置于死地，这一点，许京文再清楚不过了。因此，当鬼子将他们带到警队，并逼问他们的情况时，他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他在将情报送出之后，依然按照原来的程序进行婚礼。当天上午在将新娘迎回家之后，便对父母说，喜庆筵推迟半个钟头，以掩护哥哥他们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