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难民

    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但唯有时间对每一个人来说是公平的，不管你是强大还是弱小，也不管你是富贵还是贫穷；生活中，人们总在期盼明天，期盼在新一轮太阳升起的时候能有一个好讯息，而今年的这个夏季，人们却是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的，害怕明天的到来。因为难说在你醒来的时候，生活还会不会是今天的样子。尽管人们惧怕明天的到来，但是时间却不依你我的意志而转移，不快不慢，一如既往地向前，向前。夏季如此，秋天乏是如此。

    冬小麦已经种上了，庄稼也收割得差不多了，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是晾晒和收藏。

    坏消息不断从山外传进山里来，一会儿说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北平，一会儿说倭寇已经占了大半个中国。突然有一天，山外的人拖家带口、携干粮带被褥地纷纷涌进山里来投亲奔友。一时间纷纷攘攘，孩子哭女人喊，家家户户人满为患。胡家尽管没有山外的亲戚，但经邻居和朋友介绍，同样住满了人。炕上的，地下的，屋内的，天井的，四栋房屋居然收留了200多人。有旺嘱咐儿子、儿媳们说，大家都是遭难的人，一定要好好对待，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对待他们，如果后面还有人来，也不要拒绝，那一定是实在没人家投靠了，咱就在外面搭建几个临时棚子收留人家。

    话还没说完，青儿进来找雪儿说，娘，外面又来了一家避难的人，说是咱家的亲戚，要娘出去说话。雪儿纳闷道，怪事，他们应该早来才对呀，怎么这会儿才来！？说着话，就随青儿来到院后。见正是奶奶领着一家人前来投靠。雪儿问奶奶为什么这时候才来，奶奶说，本来也不准备到这边来，因为这一次有可能是有人趁机造乱，日本人根本还没到达这里。但是后来一想，即墨那里不易躲避战乱，迟早是要到这山里面来的，倒不如趁这个时候过来。因此，咱们与别人不同，不是暂避，而是要住上几年。

    奶奶说到这里，指了指那些避难的人说，我知道你们家已经住满了人，这不打紧，你就在这里给我们搭个棚子临时住下来，他们很快就会回家的。到时候让你公公给找块场地，我们自己建造栋房子居住。

    雪儿没再多说，引导着长辈们去见公婆。

    来到公婆的屋里，雪儿逐个给大家引见：这位是我的祖母，这位是我的母亲，这位是我哥哥、嫂子……。

    雪儿一家共来了七人，除了上面介绍的人外，还有管家和两个侄儿、侄女。

    胡家四栋房子的天井里支起了八口大锅，大家分别做饭，说是做饭，事实上也就煮煮地瓜、蒸蒸随身带来的干粮。胡有旺对家里人说，咱家虽没有大鱼大肉，萝卜、大头菜总还是有的。早上，就做些黏粥、切些咸菜给大家就饭吃，中午、瞎晚就炒个粉条、萝卜或大头菜什么的给大家呷饭；对老人孩子们，要格外关照一些，加一点咸鱼之类的，好让他们吃饱饭。

    山里人家，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200多人，每到做饭和睡觉的时候就热闹起来。吃饭期间，每一次都要上演一出锅碗瓢盆交响乐，有吃错了饭的，有被人弄洒了饭的，还有不小心砸了吃饭碗的。大人还好说，大家知道没人故意这样做，说说话，相对一笑也就过去了。倒是那些小孩们不懂这些，遇到这种情况，不是哭就是闹，家里的大人只好放下饭碗百般安抚哄说。最有趣的是夜晚睡觉的时候，女人孩子睡炕上，男人们睡地下。一铺炕横着的、竖着的睡七八个人，不是我压了你的胳膊腿，就是你蹬了我的脸或屁股。尤其是夜里起身上茅房，踩踏人的事情每天都要发生，弄出了不少的故事和笑话。

    昨天夜里成国家里就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东间炕上的一个五岁小男孩半夜起来撒尿，忘记了这是在哪，嘴里嘟嚷着，娘，撒尿，我要撒尿，就习惯性地站在炕沿上往地下撒开了尿。

    小男孩尿流急，一泡尿全浇到了睡在地上的一个少年的脸上。半夜里，少年睡得迷迷糊糊，被尿水一浇，便懵懵懂懂地大喊，不好了，下雨啦，下雨啦！

    经少年这一喊叫，一屋子的人全醒了。黑夜里，大家也是懵懵懂懂地坐起来，有那些头脑清醒的人便下意识地透过窗棱往天井里看，却见满天星光，哪里就下雨了。而那个起来撒尿的小孩在撒完尿之后，倒头便睡。直到这时，被尿到脸上的少年才发现不对味，嘴里怎么有一股咸咸的尿臊味，不用说，是被睡在头顶炕上的小孩给尿了。大家就是一乐。第二天一整天，大家都在津津乐道昨夜的事情。由此，大家再一次感受到胡家人的善良和宽容，老人们每当见胡家人都要深情地说一番感谢的话。

    自从难民的涌入，胡家人每家都是集中在一个炕上，大家每夜都是和衣而睡。

    这些难民中有老成的人提议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一点家里的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那些倭寇走了没有，总该有人回去看看。于是便有几位大胆的青年人主动提出担当此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