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赌场
打开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阶梯。
闻韫朝着下面看过去，深不见底，走廊里面的光勉强照亮了几阶阶梯。
而深渊的深处，却是欢呼遍地。
闻韫甚至可以称得上有几分小心翼翼得打量着面前站着的七九。
在虫族的时候，七九一向是和他玩的最好。
闻韫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观察着七九的反应。
谁知七九理也不理闻韫，单单只是瞥过，然后看向了那个红衣女人，笑着客套：“你每次都能拉来新客人。”
红衣女人下意识地搓搓手，面前这个可是个大官：“今天也是运气好。”
七九于是重新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两人。
这倒是比较惯常的方法，先打发一下拉客的，再带他和沈朝刻下去。
七九往下走了两步，让两人把手臂张开，简单地搜了下身之后扔给了两人面具。
“戴上，在场地内不准摘下。”
她转身示意两人跟着他走。
闻韫和沈朝刻交换了一下眼神，动作很快地跟上了。
那是一条很长的水晶阶梯，直直往下，走到深处才能看见亮光。
旁边都没有光，一片漆黑。
若说人类在在黑暗中十分钟夜视功能能加强，能在黑暗中辨明是什么情况，那这条路完完全全将这种可能性抹杀。
原本是会反光的水晶阶梯不知道采用了什么技术反而开始吸收光线，
这是为了虫族走而建设的隧道，这也能理解，虫族不需要亮光，他们在大工业化之前一直是在黑夜里面生活的种族。
七九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理闻韫，就像一个真正的引路者。
沈朝刻看不见，只能随着闻韫攥着他手腕的方向寸步不离地跟着。
黑暗中，他们两个连交换个眼色都没能做到。
等到了vip区观战席，七九拿了卡刷开了房门，她看了一眼沈朝刻和闻韫。
突然一下将强烈的灯光打开。
他们刚刚在黑暗中走了大概几分钟，人类在黑暗中到强光中会有一个明适应过程，会有目眩。
沈朝刻睁不开眼睛，于是七九反头看着闻韫，他皱了皱眉。
用嘴形说到：「tijiaz，dejala（他来了，小心）。」
七九没问闻韫为什么来了，她语气冷淡，撇开话语里面的内容，你甚至只能觉得她是在警告而不是关心你。
在沈朝刻完全睁开眼睛之前，七九就已经扇动着虫翼走了。
闻韫环顾了一下，这个是一个树状的大型场地，无数的vip包厢像是玻璃果实一般被放在顶上，下面是镂空的树心状的东西——是虫子的擂台。
啪啪啪啪——！
鼓掌声在下一秒响起，场地突然热络了起来。
“好！好！”
“t95号！就这么打。”
“发了发了！”
这个vip包厢不只是他们两个。
他们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隔着玻璃往下看，下面也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场面最中央的，是正在厮杀的低级虫类。
这个游戏是根据罗马斗兽场的游戏规则来制定的，两相厮杀，只有一方能活着离开。
而这个观战的包厢里面，却没什么虫子，都是人。
皇宫那群人直接把这个模式给照搬到了人类这边，还开了酒吧，这是闻韫所始料未及的。
那两只黑色的虫子在空中扬起利刃刺向对方，高频的声波从那旁边极小的耳麦播放，每一声都会让虫子陷入更加疯狂的境地！
短兵相接，没有任何犹豫。
砰、乒乓！
那金属碰撞的声音被扩音器释放到每一个包厢里面。
两只虫子都开始流血。
蓝色的血液随着转播屏幕的特写镜头一直拉动着包厢里面人的心。
包厢里面的气氛愈发燥热不安，中间摆着的赌桌都是四色的筹码。
“艹，怎么他妈输了！”
“我压了五万紫水晶，妈的！”
“靠！”
闻韫往后靠了靠，来自虫族拼杀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他有些烦躁地摸了摸耳朵，余光看到旁边的沈朝刻在打量着这四周的人。
他的神情里面也有几分难言的烦躁。
闻韫知道他也发现了，这里面的都是人，没有一只虫子。
等下面等这局结束了，所有人又哗啦啦地围在了赌桌上开始分钱。
有些人因为筹码不够被请了出去。
位置按照资产重新排列。
闻韫拉着沈朝刻往前挤了挤，他们现在在边缘，只能通过转播的投影屏幕看。
闻韫伸手拿沈朝刻的光脑伸手就刷了二十万星币出去。
他抓着沈朝刻手亲了一口：“和我老婆一起消遣消遣。”
闻韫嘻嘻笑着，将沈朝刻一把搂进了怀里：“那我们就坐最前面去了。”
这个逼装的实在是牛逼闪亮亮，钞能力光芒万丈，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闻韫那里。
闻韫就是要这种效果，能坐到第一排，又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这对“新婚夫妇”。
那些人一下子就完全被金钱的力量征服了，闻韫挽着沈朝刻往前面走，坐到了第一排。
一坐下来，闻韫就直接贴到了沈朝刻身上。
他直接搂住了沈朝刻的脖子，一副走累了的样子。
沈朝刻整个身子都僵硬的不敢动，直到听到了闻韫和他磨耳朵的声音。
“我们左后角那个，是辖内区的副长。”
“隔壁还有几个辖内区的长官。”
闻韫当时来的时候就已经看了这几个区的花名册。
沈朝刻耳根子有几分难言的痒意，他一把将闻韫搂到了怀里，将这个戏做足了。
“好像有人，在看你。”
闻韫刚刚坐下来就直接窝进了沈朝刻怀里，此刻沈朝刻一提他才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如芒在背。
令他突然有种溺水的感觉。
他甚至不需要看他就知道是谁。
他闭眼，企图将那种感觉给扔出自己的身体，但是越是这样，他越是被那鬼魅般的梦魇缠地更紧。
旁边声音嘈杂，闻韫喘了好几口气才敢从沈朝刻怀里出来。
他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在人群中找着那个视线的来源——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找。
一群靡靡无神的眼神中，闻韫只找得到那么几个清亮的。
而一群清亮的人，最漂亮的就是他要找的。
他坐在正对面的包厢里面，那包厢很大，却只有他一个人。
他攥着一只红酒杯，漂亮的白发被全部挽了起来，用一枚漂亮的红宝石簪子固定住。
他属于男性女相，敛眸就是一片风流。
他和闻韫的目光在瞬间相撞，然后他弯眉，露出了一个笑容。
闻韫往后靠了靠，他的嘴唇有点发白。
对面的那人朝他举了举那红酒杯，然后仰头喝了进去。
那红酒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流——这人不像是在喝红酒，倒像是在喝血。
密密麻麻的声音在那一刻终于传到了闻韫耳朵里面，来自对面白发男人的低喃五年来第一次被闻韫听到，他说：“dief ouy，mcy （找到了，我的皇后。）”
闻韫实打实打了个寒颤。
这个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他们两个感情最好的时候甚至在彼此身上镌刻过对方的名字。
他的手下意识攥紧了身旁的椅子。
白发男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起身离开了包厢，他来这里，好像也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话而已。
下面的厮杀还在继续，但现在的闻韫已经听不太见旁边的人在说什么了。
他慢悠悠地起身，往后看看沈朝刻：“看完了我们就走吧。”
沈朝刻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闻韫要特地带他来一遭，毕竟若是闻韫告诉他这里有个地下赌场，一群军部的高官赌的是这群低等虫族，他绝对不会信。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上面下了死命令让他们把这个事情查出来。
因为他们害怕。
他们每个人都是参与者。
出了那个包厢，沈朝刻问道：“这是哪个区。”
“qa。”闻韫说。
他左右看看，发现其实还有一条通道过来。
那是一条极其明亮的路，是人类过来的路。
他脑子里面乱哄哄的，他嘴巴累的根本就不想说话。
他不想和沈朝刻解释为什么突然从位于jq区的酒吧一下子就到了qa区。
现在他的心脏砰砰地在疯狂的跳动，然后重重的往回摔落下去。
闻韫带着沈朝刻往前走，那条隧道太黑了，又没什么人。
半晌，他突然听到有人在抽泣。
那声音很小，小到让人察觉不到。
比起人，更像是一只虫子在哭。
那是害怕的哭声。
闻韫左右看了看，这附近哪里有虫子。
他继续向上走着，那哭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他本来是拉着沈朝刻的手腕往前，此刻沈朝刻却挣脱了他的手，那只大手直接握上了他的手臂。
沈朝刻的声音于无声处平地起惊雷。
闻韫听到沈朝刻在问他：“你哭什么？”
闻韫这才后知后觉的地反应过来似乎是自己哭了。
他伸手去沾了沾自己的脸，那上面是的的确确有水的痕迹。
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哭了。
还哭的挺厉害的。
沈朝刻显然没安慰过人，他脸色僵硬：“别哭了，挺大声的。”
闻韫顿时有点满头黑线。
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掉眼泪。
可能是太恐惧了。
那个白头发的男人给他太深刻的印象了。
恐惧、害怕，这些情绪都来源于他。
攥刻在后腰的那几个疤痕依旧在隐隐作痛，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过去。
他抽了好几口气，刚刚的哭泣让每一口空气变得都有几分刺鼻。
闻韫反手，抓到了沈朝刻的手。
他们走了挺长的一段路，漫长让两人之间的沉默更加突兀。
好在走到最后，他们还是重新看到了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