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尸体
·事发地：wt-a区
出租屋里面，有腐烂的气味。
几十天没清理的外卖盒堆成了山，外面的油往外溢出来，然后又因为炎热的天气干掉，然后残留的细菌和油味在高热的地板上变质发臭。
一股难闻的味道。
沈朝刻一出去就被高层临时叫去，闻韫就索性和那个队员一起去了。
“你们这工作环境真恶劣啊”
闻韫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个队员的名牌——
余珩，长了一张娃娃脸。
看起来刚刚成年的样子。
“一般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余珩看起来就是乖乖仔好学生的类型。
“就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虫族突然大规模犯乱，以前不会这样的。”
“你是新来的队员吗？”
闻韫在他崭新的制服袋子里面拿出了新买的口罩戴上，又用手机扫描着现场。
星际时代甚至不需要一群人过来维护现场，一个手机直接扫描，数据上传上去。
一点细节都不会被放过。
这个出租屋如果站在案发现场的角度来说实在是干净的要命，如果不是手机里面传过来的那些自动荧光识别的星星点点的血迹，这里只能算是一个邋遢的人住的屋子。
做完了一切，闻韫两三步就出了出租屋，在外面干呕了好一阵。
余珩拍马去外面买了水：“我不知道你有洁癖。”
“没有。”闻韫吐得有几分脸色发白，“只是闻到了臭味。”
“臭味？”
闻韫收了收声音，不再说话。
他将手上喝完的矿泉水瓶拧好，又揽着余珩往里面走。
“就是对味道有生理不适。”
闻韫不敢说多，在一个不熟悉的人面前暴露半虫的身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他是确确实实闻到了虫子的味道。
令人作呕的低等虫子。
这种虫连基本智力都不会有，闻到血肉便啃噬，几分钟就能把人身上的嫩肉吃的干干净净。
闻韫眯了眯眼睛，刚刚在车上他看了看那报案人的描述。
他说闻到了尸臭。
这也奇怪的很，毕竟这种低等虫子吃肉，哪里会有尸肉腐烂。
但尸检的过程真的无聊又漫长。
死者双亲都死了，自己的职业也是个做外围的，这也是为了这人死了快小半个月都没被人发现的原因。
闻韫低头看着办事的警察的记录，这报案人也不像是个无辜的。
好无聊。
余珩做尸检的时候，闻韫就站在一旁。
余珩戴手套的时候，闻韫在打哈欠。
余珩拿镊子的时候，闻韫在抹因为困意而流出的生理性眼泪。
余珩把这个只能说是白骨的尸体翻面的时候，闻韫已经靠着墙壁睡着了。
所以等沈朝刻进来的时候，闻韫的脑袋正在一点一点。
做完了尸检的余珩有几分小心翼翼地问沈朝刻：“队长怎么办？”
沈朝刻看了一眼闻韫：“扔在这。”
“明天八点辖外区办公室没看到，扣三倍工资。”
闻韫依旧没醒。
“不好吧队长。”
沈朝刻声音中的冷淡更盛：“上班偷懒，今天也扣工资。”
余珩：“要不我们还是叫一下他吧。”
“这里环境太差了。”
沈朝刻没理他，径直抬步走了。
余珩往后看了一眼，踌躇了半天最后也还是跟着走了。
这小同志，刚来第一天就敢这样。
以后的日子，完蛋了啦。
·
夏天的wt区一向是热的要命。
闻韫身上冒了点汗。
站着装睡实在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但好在沈朝刻有点脑子，能get到他的意思，把这个命案现场留给了他。
等到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的时候，闻韫才敢睁开眼睛。
他喘了口气。
把自己的呼吸频率伪装成睡着对他来说十分简单，只是这个气味确实不太好闻。
他松了力，快步走到窗棂那里喘了口气。
这个出租屋在三楼，楼底下有一颗大树，从犯罪分子是虫子这个角度来看。
虫子做完案可以直接蹦哒到树上，然后直接跳窗逃走。
so easy～
但闻韫可不觉得是跳窗跑的。
他甚至都不觉得那虫子跑了。
他眯了眯眼睛，坐在了窗沿上面。
清朗的风悄然吹过，闻韫身后的透明虫翼扇动起来，他清清楚楚地从这个角度看到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在空气中成型的东西。
透明虫卵。
怪不得他当时还能闻到那么浓的虫族臭味，敢情原来不是杀了人走了，是杀了人还生了个崽。
但母虫现在不在。
闻韫神情有些不悦。
真烦。
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个漂亮的玉桂狗烟盒，抽了烟出来伸手就想擦着。
打开才发现里面只剩下了一支，而且他现在刚刚开始打工，没钱买。
更烦了。
他突然有点怀念当年没开始当卧底的时光，毕竟当年他可是上了虫族财富排行榜t3。
身后的透明虫翼轻轻扇着，算是帮他缓解烦躁。
直到傍晚，浅薄的白色月亮终于开始挂上带着晚霞的天空，闻韫才看到了那只母虫。
黑色的虫子颤颤巍巍地往这里爬，嘴上还叼着带血的肉。
带着以后吃吗？
那黑色虫子仿佛感受到了房间内高等虫族的气息，它在离房门一步之遥一个急停。
然后开始瑟瑟发抖。
闻韫恍若不见，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门口。
那里空气扭曲，显然是有人在那里。
“来都来了，也不来见我吗？”
屋内的气氛突然一变，在闻韫的感受野中突然有一个极其强悍的气息于闻韫对冲。
气息极其野蛮，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劲，直接往闻韫的心脏处捣了过去。
闻韫身后的透明虫翼突然停止了扇动，他从窗沿往下跳了下来。
手上凝结出刃，一下子就将那气息涵盖的力对半劈了开来。
“我不喜欢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七九。”
闻韫收了力，将刃收回，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窗棂。
屋内依旧没有声音。
还在为自己叛变的事情生气。
闻韫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你生我气，我错了，行了吧。”
下一秒，那旁边躺着的骷髅就动了起来。
那是用高频的声波催动的骷髅动作，此刻释放这种高频声波的人还在门口。
“你还知道！”
那是一个女声，带着几分愠怒。
“你当年跑出去的时候我就快被老大整死了，这次你还出卖老大。”
“出卖是小事，你还搞了三年失踪。”
“我不管你和老大搞什么play，你给我个准话！什么时候回来。”
闻韫收了手，手指敲着下巴，思考良久，才淡淡吐出一句。
“暂时不回去了。”
“不回去？”那女声一下子凌厉起来，骷髅动作快得像风，一下子走过来将闻韫的下巴捏了起来：“你不回来能去哪？”
闻韫正正好好望进了她黑洞洞的眼框中，从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后面的头骨。
“总有地方去。”
闻韫有几分无奈：“你别管我了，七九。”
“你连买烟都没钱了，我怎么相信你过得好？”
闻韫叹了口气：“等到我该回去的时候，我会回去的。”
“七九，我为什么走你也是知道的。”
骷髅不再说话了。
它松了手上的力气，然后在地上散架了。
七九走了。
闻韫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捡那一堆骨头。
七九被自己气走了，临走还得让他干体力活。
他捡骨头的动作又快又熟练，像是已经做了千百遍。
门口的那只瑟瑟发抖的虫子在两个高等虫族的较量中被压死在了门口，变成了一滩肉泥。
有绿色的恶心液体流了出来，令人作呕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而上面那个虫卵，被七九带走了。
房间里面除了闻韫捡骨头的撞击声，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了。
·
等闻韫收拾好案发现场下楼的时候，他有点饿了。
闻韫进了楼下开的小卖铺，买了几个电池。
这小卖铺吸收了便利店的格局，还在最前面摆了关东煮那些东西，闻着挺香的。
店主是个老人，慈眉善目。
“小伙子要不要拿两个粽子。”
他指了指头顶的招牌，上面是红纸黑字的【嘉兴粽子】。
闻韫摸了摸兜里的钱，只剩下了三十多块。
电池四块一个，他买了五个，就剩下十几块钱。
穷，真穷。
闻韫过过苦日子，愣是没过过穷日子。
他就算在当卧底的那些时候，也是挥金如土的。
“不用不过老板，你这字是不是写错了。”
那老人愣了一下：“没啊。”
“嘉兴吗？不应该是夹心粽子？嘉兴是什么馅的粽子。”
老人愣了愣，随后手脚麻利地闻韫剥了一个新鲜的粽子：“嘉兴是mt区一个市，这还是以前蓝星的名字。”
闻韫挥手想拒绝，心里道怪。
且不说他兜里的钱付不起这粽子。
这老板我还没说要就给，怕不是想要强买强卖。
闻韫想着，他可不吃道德绑架。
他抬手想拒绝，手上却被极其强硬地塞进了一个粽子：“小伙子拿着吃。”
“免费的，先给你尝尝。”
“下次喜欢还来，可好吃了。”
闻韫愣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被免费给过什么东西。
虫族崇尚弱肉强食，一群吃金属的人连同理心都没有，你不给他东西，不帮他做事，你就不要吃饭。
没有人会可怜你。
闻韫愣神半天，才说了句谢谢。
那老人看着闻韫有礼貌，说了两句不谢不谢，呵呵笑着说闻韫长得面善。
直接把电池的钱免了。
闻韫几番推诿不过，终于收了手上攥的钱。
“谢谢老板，我下次还来。”
闻韫其实是不吃粽子的。
说准确点，他其实根本不吃人类的食物。
他也没吃过。
他吃的就是电池这种金属类的东西。
此刻他左手拎着热腾腾的粽子，右手拿着那轻飘飘的电池，出奇的尴尬。
不过这个尴尬在下一秒化为乌有——
闻韫刚出了小卖铺，就看到了倚着车将最后一口粽子吃进嘴巴里面的沈朝刻。
虽然这个时代空间技术已经开发的非常完全了，但是由于使用的价格高昂，现在还是采取车+空间传送的形式交通运输。
两人四目相对，沈朝刻却丝毫没有尴尬的神色。
他抬了抬眼，咳了两声。
“云叔塞给我的。”
原来刚刚那个老板叫叫云叔。
“我是来问你调查的事情。”
今天把闻韫一个人放在现场，沈朝刻确实是有点不放心的。
他虽然不管事多年，但也不能让人在自己手底下面出事。
他不放心的不是闻韫，而是那个现场。
要是闻韫还是和那群虫子是一起的，然后把尸体或者现场破坏了，沈朝刻确实是不知道怎么和死者家属交代。
但军部能安排在他身边的人，自然是有几分信任度的。
于是在这种信得过和信不过之间，沈朝刻选择过来蹲点。
“低等虫子干的。”闻韫低头看着电池和粽子，心道为什么这人也是个吃货。
“尸体在门口，你可以直接捡了交差。”
沈朝刻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个虫子会把这个事情办得这么快。
不漂亮，但是快。
沈朝刻言简意赅：“上车。”
“你要潜规则我？”
在闻韫小小的小脑袋瓜里面，只有很基础的人类的常识。
很凑巧，闻韫当年就被他的上线教过不要上陌生上司的车。
沈朝刻=陌生上司。
面前的是车。
沈朝刻满头黑线。
天地良心，如果不是mt区一直崇尚复古理念，没有开空际列车。
他绝对不会来接这只不知好歹的虫子。
“上车，我送你回去。”
沈朝刻很想说一点什么来呛呛这只虫子，但是他嘴太笨了。
闻韫上下打量着他：“你死心吧，我对你这种木头没有任何兴趣。”
顿了一秒，闻韫再次强调：“我不喜欢你。”
沈朝刻彻底被气笑了：“今天你不上来，明天就别待了。”
闻韫三下五除二上了车。
如果说他的贞操和他的工资比哪个更重要，闻韫绝对头也不回地选工资。
穷狗闻韫的世界很简单，伸头一刀，缩头就是荣华富贵，是他未来可以一次性抽二十个牌子的烟！
一水的风透过去，闻韫扒拉着车窗看着窗外。
“头不要伸出去。”
闻韫看了一眼开车的沈朝刻。
这人也真的奇怪，明明有自动驾驶模式不用，不嫌麻烦自己开车。
闻韫把头缩了回去，开始寻思怎么吃饭。
他先将买的几个电池扔进嘴里嚼吧嚼吧，然后又开始吃那个粽子。
他其实也搞不懂怎么吃，在张口准备也将塑料袋和粽子一起扔进嘴巴里的时候——
他的嘴唇碰到了人类皮肤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