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山巅不知处
“这位小姐，我们白天刚碰过面，现在又见了，我们还真有缘分啊。小姐不请自来就算了，还泡起了我的茶？”
老鲤开玩笑地打着招呼。
“是梁大人的茶，而且本小姐姑且也给你泡了一杯。”
来者正是今天客栈里的“不善者”——杜小姐。
老鲤快速地考虑了一下，走到茶几坐下。不动声色地收起了刚刚口袋里捏着的黄符，但并未碰那杯自己面前的茶，说道，
“杜小姐这次前来又是为何呀？”
“看你一副神棍打扮，你自己卜算猜猜呢？”
“那我猜你有事求我。”老鲤隔着墨片眼镜看了杜小姐几眼，品了口茶，微笑着说。
“你你还真会算？！”
“杜小姐夜深人静进得来这梁府，那就不是来找我麻烦的，又费心泡了茶等我，对我一个生人来说过于客气了。”
老鲤悠哉地解释着，白天的时候因为乱成一团，现在老鲤才看清杜小姐的样貌。这小姑娘衣着亮丽，手上脖子都戴着金银，一眼大户人家却似乎有些过于华贵。五官清秀的少女，看着估计比自己家的槐琥小上几岁，但眉间却时常皱起，一看就是心头有事缠绕。
听了杜小姐的话，老鲤干脆地答道，
“可以。”
“啊？你这么好说话？”老鲤的干脆反倒让杜小姐措手不及。
“梁洵都放你进来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认识他？”
“只是晚辈罢了，家父与官府关系一向很好。”杜小姐不情愿地解释着，又问了遍老鲤，
“我白天还要抢你东西你当真信我？”
“是梁大人的东西，又不是我的，而且你不是也没抢走嘛。我犯不着记一个小姑娘的仇。唉，谁都有年轻的时候，撑起来装样子，做声势好面子。”老鲤喝着茶淡定的说着，刚跟梁洵聊完往事，话里说的可能也是年轻的他自己。
老鲤这一番话却让面前的少女心里上下起伏，恼羞了脸憋了半天只能嘴上否认说，
“谁谁好面子？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老鲤又补了一句，
“你跟掌柜的吵架了？”
杜小姐惊得瞪眼，眉头都展开了，
“哼，我看你这人，才是可怕。看起来散漫，但你心里什么都清楚。”
老鲤笑了一下还嘴说。
“还好吧，和人一见面就扔板凳的可不是我呀。”
“”
“说说吧，杜大小姐，我虽然和善，但是谈买卖还是要互相实诚些。”
“郑掌柜爹他接了朝廷贵人的委托，要那酒盏。”
老鲤心头一震，最坏的情况还是来了，之前就觉得江湖事哪会把事闹上庙堂，原来身后是朝廷事情更麻烦了。老鲤想着又好奇问，
“真不想往这上面猜啊，可是你之前帮着令尊，现在又来唱哪出？”
“我不便说太多，关键是，我不希望此事得手。”
老鲤等了一会，却不见对方说下文，开口调侃道，
“杜小姐，‘有城府’是不明知故问，不是故弄玄虚，该说不说。”
这话却仿佛戳到了杜小姐的痛处，她一听眉头更皱起几分激动地说，
“城府？哼，爹他也说我要有城府，要藏拙。我家本来其实是镖局大家，多年前突然做起了客栈生意。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也理解镖局仇家、对头多，加上信使行业逐渐发达，镖局要守老规矩容易遭人排挤。”
“所以爹就总是说我，让我装成纨绔子弟，花天酒地，穿金戴银，就不会有更多的人瞧得上我。我在默默替朝廷办些差事，交好上面人情，树起对下面众人的信服。然后他好放心把家业交给我。”
老鲤听着少女的怨言，心里五味杂陈。年纪大了，再加上近来也照顾自己事务所的雇员孩子们，很是理解老掌柜的心理，不觉替老掌柜说话，
“掌柜的会打算盘，也是为了大局嘛。”
“可这算盘根本没算上我，是游手好闲的杜大小姐，又或是接过镖局衣钵的杜遥夜，但这都是别人做的模子，不是我期望的样子！”
杜小姐一番激昂，累的喝了一大口茶。
家务事难断，老鲤也默默地喝了口茶，想着缓和下气氛说道，
“杜遥夜是小姐的名字？”
“怎、怎么？”
“靓杪秋之遥夜兮，心缭悷而有哀。遥遥长夜，也有忧愁啊。你们父女又不是将臣和世子，也有这麻烦事啊。”
“哼，全因为老辈自己捧着‘规矩’不算，还要强交给我。”
“话又说回来，我们谈的是买卖，那我能得到些什么？”老鲤把眼镜滑下一些，抬眼直视少女问。
杜遥夜一阵闪躲，很快又端起身形地说，
“要你东西的人，身后是朝廷，可你没给。那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你都已经身在事内了。我能保证的就是你的帮手，至少会让你安然回去龙门。”
老鲤思虑了片刻，开口道，
“有道理，那么一言为定。”
“你倒是也好说话，一言为定。还有我的话你放心虽然我不想当掌柜的，但如今年轻一辈大都不满长辈的行事，都听我的。”
“你嘴上说不想接班镖局，那你不正做着一样的事？”
“哼，是也不是。算了不跟你多说，免得你又‘算’出更多，后会有期，你呃”
“好一个‘是也不是’，鄙人姓鲤，慢走不送。”
送走了杜遥夜，老鲤终于难得清闲，有空欣赏梁府客房古色古香的装饰，这房里还备了笔墨纸砚。又把玩起了造型精巧的茶壶。
墨？茶壶？老鲤计上心头。
折腾完，今天也是累坏了老鲤，舟车劳顿加上深夜长谈，老鲤躺下没一会，就感觉意识飘忽，身形轻盈。
又一瞬间，老鲤竟发现自己在一处山顶，山路石阶磨损开裂，一看就有许多年头，早春的山路是还有不少积雪。不远处，看到有一人正在扫雪。
老鲤走近想问问情况，定神看去，竟然是之前梦到的那个面目不清的自己。
老鲤，看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