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张娘子葬礼
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前一刻还在与你说话的人，已经见不着太阳了。
小小的床榻上，四肢纠缠，唐宜香转身转身过去回抱住冯野。
获得一点支撑。
又像是安慰。
“当时，我快要死了，你一定很难受吧，比我今天难受的多。对不起，我不应该说放弃。”
她和张娘子才仅仅见过半个下午而已。
冯野摸着她的后背说道：“你已经尽力了，隐娘。”
唐宜香闭上眼睛，小声说：“我们再在这里待几天吧！那三个孩子得安排好。”
“好。”
哽咽说道：“要是晚饭的时候，我没有邀请她一起吃饭，没有提及那些伤心的事，是不是就不会……”
“不要多想，不要自责，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不是你让她的相公早早死去，也不是你牵走了她家的牛，搬走了她家的东西，更不是你让她大着肚子操持一切。”
他的隐娘啊，对任何人都这么多的同情心，这么感性。
心软又多情。
“我没有看见她的魂魄，她是去投胎了吗？”
唐宜香进去的时候，张娘子已经没有了生息。
她怎么会一点都不逗留。
“不是，张娘子没有魂魄。”轮回初立，规则不全，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魂魄的，有戒生那样魂魄永存于一地的，自然也有没有魂魄的。
看吧，弱者就是这样，死了就是死了，干干净净，做鬼都不成。
不知道他的隐娘有没有魂魄呢？
不管有没有，他都不会让她死去。
猫娘子今天晚上蹲在房梁上，看着这一切，久违的想起了自己的娘，猫娘子的娘一胎生了4个，但是最喜欢她。
其他三个兄弟姐妹因为得不到照顾生下来没几天就死了。
只有猫娘子活过了一个又一个年头。
猫娘子能自己捕鼠捉鸟之后，就被猫娘子的娘赶走了。
猫就是这样，亲人之间也存在生存竞争。
猫娘子和其他的小猫不一样，猫娘子不想离开她娘，就一直在她娘待的那片地方打转，远远看着。
猫娘子的娘又生下来了一窝猫，猫娘子偶尔会送老鼠过去，这次的三只小猫都活下来了。
猫娘子又在他们会捕猎之后将他们赶走了。
三只小猫没有留下来的猫娘子的生活就这样一直重复。
猫娘子的娘渐渐允许猫娘子和她生活在一起。
猫娘子的娘，赶走第三次生的小猫之后，毛发突然之间变得不再鲜亮，身手也不再狡捷。
猫娘子开始给她捉老鼠，捉小鸟吃。
猫娘子还记得那是一个大雪天，她没找到吃的，饿着肚子到处转。
一个老婆子看见了她“咪咪，咪咪”的叫她过去。
要是以前猫娘子肯定就跑远了，但她今天实在太饿了。
小步走过去，老婆子给地上扔了几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猫娘子靠近闻闻，尝了一个，能吃。
吃掉几小块，头也不回的叼着最大的一块跑走了。
猫娘子的娘靠着这个活下来了。
隔了几天又找不到食物，猫娘子带着她娘又来到了老婆子家附近转悠。
老婆子看见了就会叫她过去，给几块吃的。
猫娘子的娘也渐渐靠近。
屋子里其他的人发现之后，骂骂咧咧的：“多好的白薯，你给两个畜牲吃。”
老婆子不甘示弱的骂回去：“我自己碗里的，想给谁吃，就给谁吃！”
春天来临之后，猫娘子的娘在一个晚上变硬了。
老婆子挖了个坑给埋了。
絮絮叨叨的跟猫娘子说听不懂的话。
有一天，他们家来了一个穿红衣服的新的人。
有一天，一个小人出生了，不会走路，还一直哭，要是她的兄弟姐妹，早就死了。
老婆子让猫娘子和小人一起玩，猫娘子才不呢，可猫娘子又不会说话，不能拒绝。
有一天，他们搬去了一个更小的地方住。
再有一天，老婆子和猫娘子的娘一样变硬了。
这个时候小人刚会说话，叫她小花，这个名字真难听，可是是那个老婆子取得。
猫娘子偶尔也会喵喵的应几声。
穿红衣服的人变得凶巴巴的，说她吃白饭，猫娘子每天都会抓老鼠的。
可她不会解释。
猫娘子不想在这里待了。
她找了个没人要的庙子住，突然有一天，一个人来这里求神保佑，家里老鼠太多，都把粮糟蹋完了。
猫娘子趴在神像后面听见了。
心想：“反正她也正准备去抓捕那些可恶的老鼠呢！跟着这个人能找到很多很多的老鼠。”
猫娘子远远得跟着那人，悄无声息地追随着前方的身影。人真是又傻又笨，都没注意到有人跟着。
这一次猫娘子可是大丰收，抓了一堆老鼠，吃不完了，学着人赶鸭子一样赶着他们回庙子里。
看见这个人生孩子死了，猫娘子心里闷闷的。
这个夜晚猫娘子蹲在房梁上没有去找老鼠。
黎牧川将孩子从卢家兴手里接过，总不能真的让大孩子照顾小孩子。
一边说道：“你俩跟你们娘说说话。”
卢家兴牵着卢水绿，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母亲。用手探母亲的鼻息，听母亲的心跳，隔一会就叫一声娘。张娘子肚子已经瘪下去了，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水绿的脸已经又红又肿，木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两个孩子蹲在床边，一夜未眠，夏日的天亮的早，邻居家的鸡已经打了三遍鸣，昨天这个时辰，娘已经在厨房给他们做早饭了，还抱怨那些人太狠心，家里的粮只剩个底儿，他吃完早饭就去舅家借米，走了半晌午过去，别说借到米，舅家连饭也没留。
灰溜溜的回来，只敢待在村口，不知如何面对家里的两双眼睛。
然后遇见了冯野唐宜香一行人。
他以为，他们能活下来的。
现在他要尽快将娘下葬，卢家兴想。如果他们兄妹三人能跟着唐娘子走就好了。不然他们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这里的人会把他们吃的干干净净。
黎牧川正抱着孩子在厨房烧火，昨天张娘子做的粥稠，烧开的米汤浓香。
他一边拿勺子给刚出生一夜的婴儿喂，一边说：“这是你娘做的，喝了就跟你娘的奶是一样的。”
唐宜香正在穿衣，她睡的也不安稳，早早就醒了。
冯野关切说道：“这几个孩子太小，我们得帮帮他们。”
唐宜香唏嘘不已“是啊，这么小，没了娘可怎么办？”
冯野当然不在乎他们有娘没娘，但这样说能让唐宜香对他更好，一点言语而已。
“家兴，家兴。”唐宜香去了堂屋那边，没找见人。桌子上还剩下昨天吃剩的饭菜。
“哥哥去找棺材了。”卢水绿怯怯的说。
唐宜香才注意到她的脸，问道“你这脸怎么弄的，跟我来，给你抹点药。”
牵着她的手去马车上。
拿出药膏轻轻的涂，“疼就跟我说。”
卢水绿看见马车里面比外面看着更好，钉在马车里的小桌子还雕刻着好看的花纹。
冯野拿了钱去隔壁买吃的，做饭的人没了，可唐宜香不能饿着，她如此脆弱，他要仔细的养。
昨天夜里那么大的动静，周围的几户人家都知道了。
此刻看见借宿的俊美公子上门，赶紧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昨天晚上……卢家娘子生了？”
“嗯，生了。”
“男娃女娃啊？”
“女孩，我要的饭什么时候能好？”
冯野要的是现成的。
“马上马上。”这家人是把自己吃的卖给了冯野。
“公子，我给您端过去。”
又骂道：“富贵家的，舀个饭又不是让你绣花，怎么这么慢？”
“来了来了，一个年轻小妇人，端着饭出来。”
和她家婆跟在冯野后面去了卢家。
一进门，先收了桌上的残局，摆好碗筷 。
也不走，四处看。
冯野先去找了唐宜香，“隐娘，先吃饭，才有力气。”
唐宜香带着水绿下了马车。
黎牧川抱着孩子进堂屋，看见热饭热菜，和两个不老实的妇人。
就知道是冯野叫的，这男人只在乎他老婆饿着渴着累着。
也不客气：“两位娘子，家里养羊养牛吗？这刚生的孩子得喝奶，到时候和这饭一起结。”
婆媳两个对视一眼，卢家娘子是出事了。
不然怎么会连娃儿都喂不了。
“我家没有，但周二家有，可以去买点。”
黎牧川从袖袋里掏出一把铜钱，说道“那麻烦两位娘子了。我只要一水壶的奶，剩下的都是两位娘子的。”
婆媳两个欢欢喜喜的接回来，出去买奶。
刚和回来的卢家兴打了个照面。
卢家兴身后跟着王家的爷孙，骡子拉着一副薄棺材。
卢家兴进门拿钱与了王家爷孙，王家爷孙放下骡车，说了句：“傍晚我们来拉车。”
这钱还是唐宜香他们给的房费。
走了。
唐宜香叫住他：“家兴，先来吃饭，才有力气忙活。”
一群人无言的用饭。
唐宜香让冯野将张娘子放进棺材，两个孩子看了张娘子最后一眼。
骡车就停在院子里，棺材没下车。
卢家兴说是要尽快下葬。
冯野唐宜香他们也不能说什么，他们又不是他家里的人。
正在钉棺材的时候，外面吵吵闹闹的来了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