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愿望树
虞市一中门口对面有一家大姑妈粉店，受章瑜影响，林郁还能说出这家店的特色套餐来。
店门口一侧摆着煤气灶，里头摆着五张实木方桌。
此时并非用餐高峰期，学生们吃完午餐就进学校去了，有些热闹消散过后的冷清。
老板娘早就习惯了，此时算是忙碌过后难得的休闲时间，正在里头摆弄着几盆多肉，寻找适合摆放的位置。
“阿姨，来一份虾仁腰花面和大排……”林郁都不用看墙上的菜单，直接点餐，其后转身问肖霁吃什么。
“跟你一样。”
“来一份虾仁腰花面、片儿川和两份大排，哦对了，笋片多加点呀。”林郁又到。
肖霁：“……”这场景似曾相识。
“好嘞。”老板娘放下手中的事情，来到煤气灶前一边忙碌，一边跟闲聊起来。
“刚才你那一喊啊，我还以为是小章来了呢。”
林郁问小章是谁。
老板娘惊奇，问他们难道不是同学吗，说话语气都那么像，和肖霁一起来时点的东西都一模一样。
林郁心想：您记忆那可是真的好。
经过老板娘一番介绍，林郁才知道，章瑜不仅时常拉着肖霁来这里吃饭，开始姑妈姑妈地喊，后来那是比自家姑妈还亲。
怪不得当初章瑜说填的信件地址是大姑妈粉店呢。
林郁心中了然。
传说中的面走进现实，理想并没有破灭。
肉片、雪莱、笋片的分量毫不含糊，汤上漂着结片的浮油，口味十分清爽。
一向在肖霁面前表现自己嗜辣的林郁，此时却不忍心往里头再加一点点辣酱，总觉得这样做会破坏它原本的口感。
林郁填饱肚子后才酸溜溜地对肖霁说：“你跟章瑜关系还挺铁的呀。”
肖霁抬头看了他一会儿，不紧不慢地说：“没有，至少，他能喝酒的事只有你知道。”
林郁：“……”装睡偷听人说话这样不好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肖霁。林郁要郁闷死了，回想昨天晚上和章瑜的对话，除了章瑜喝酒问题和章瑜跟他强烈安利的虞市一中许愿树外，没啥特别的事，不至于让他身份暴露。
他暗里松了口气，学着肖霁的语气说：“哪里，你不是也知道吗？”
肖霁皱眉，欲要解释：“我不是有意要偷听……”
“我知道，有时候知道得多了，反倒是一种困扰。”
林郁十分理解他的心情。
这就跟自己从谢言那得知肖霁的性向一个。
“走吧，带我去参观参观你们那大名鼎鼎的许愿树。”
……
许愿树还没见到，倒是先观赏了一路樱花。
一整片的晚樱竞相开放，粉嘟嘟的花朵儿挂在枝头，若是掉落就是一整朵，花瓣谁也离不开谁。
林郁走了一路，落花捡了个满怀。
若是高三那时，他肯多费点心思去问问，说不定就能收到章瑜的回信，说不定就能得到这样一朵朵可爱的小花了。
樱花林往里走，枝头的花越密。
到了最中央，一颗盛大的樱花树映入眼帘……红绸如瀑，从如云似雾的粉红色花团流出，零落地挂着颜色各异的小牌子。
这便是许愿树了吧。林郁心想。
心心念念了许久，如今见到了，林郁没急着拍照打卡，而是发信息问章瑜东西方位怎么看。
这一路走来，曲曲折折拐来拐去，别说是本就不分东南西北，就算在林子口明确知道方向的，第一次进来也会迷糊。
“所以，你跟我说的正西区怎么找？”林郁问。
那边章瑜似等着他的信息呢，几乎秒回：“自己找去。”
林郁：「掀桌」不看了！
傻鱼：“开玩笑的，就在进来路口正左侧。”
这还差不多。林郁满意地收回手机，先装模作样地转了一圈，然后悠悠地走向正西区。
愿望林林总总看了一大堆，不外乎考上理想的大学、现时恋情长长久久这些。
偶有几个文艺小青年，也会用诗词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愿望，有的直接都不署名。
看到字写得好看，寓意深刻些的，林郁会调好光线和角度，一一拍下来。
但总感觉没到让人必看的地步。
也不知章瑜极力推荐自己来的原因是什么。
脑筋一转，林郁打起章瑜地愿望来。
一一排查，林郁从一开始蹲着看到现在站着微微仰视，都没找到署名章瑜的小牌子。
余光看到肖霁走近，林郁几乎要放弃寻找了。
突然，目光一扫，“林郁”映入眼帘，似乎散发着淡淡的荣光。
“愿林郁考上宁城大学。”
这愿望跟先前看的大多数一样，毫无特色。
下方紧连着的许愿牌又写到：“愿林郁一切如愿。”
这人，好像觉得只许一个让自己考上宁大的愿望还不够似的。
非得再加一条，希望自己一切如愿。
怎么会有许愿都要多多益善的人呢？！
林郁拉着广角拍了一张。
肖霁就在身旁，也没说什么，只是与林郁一同注视着那个方向。
待要走出花林之时，林郁在肖霁走后急匆匆拍了一张特写，角度光线都没调好，但他却十分满意。
他一蹦一跳地追在肖霁后头，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脸上洋溢着笑容。
既然来了，工作也顺便在此进行。
这是肖霁的母校，熟悉学校环节就省去了，直接深入了解，分析近几年的变化。
深入课堂，不再像之前那样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旁边听，参与其中，体会提问和解决问题的过程。
林郁好久都没有这么高度集中听讲过了，一节数学课下来，十分费神。
他双臂一曲，头一埋，打算休息养神。
眼睛闭了一秒，感觉胳膊肘推到了什么，偏头一看——桌上的课本不见了。
侧身看了一眼地下，发现书正正那儿躺着呢。
林郁弯下腰去捡书，碰到课本的那一刻又见一只十分骨干的手也在上边，欲要将书捡起。于是，他直接将手收回，等那别人给他捡。
岂料人家想法跟他一样，一同放着书不管了，四目相对之间，十分尴尬。
林郁迅速捡起，又跟人家道了声谢谢才算完事。
下午林郁回头跟肖霁讲这件事时，又好笑又尴尬，还开玩笑说，要是对方是个有缘人，那不得反复来个三四回才能将书一同捡起来啊。
肖霁沉吟片刻，轻生道：“若真有缘，一次就够了。”
“啊？”
“我曾经见过，书本落地的下一刻，两人一手捏一角地讲书本捡起来……”
“是不是全程对视，还来个特写镜头？”林郁笑道。
“嗯。”
“肖老师，你这说的是偶像剧里的情节吗？那俩人是不是还一见钟情了呢？”
肖霁不语。
林郁发现了肖霁也会看偶像剧的新鲜事，在一旁按典型套路将接下来的故事都编得那叫个跌宕起伏，一波三折，至于结局，自然是古今惯例的大圆满。
“不是的，章瑜后来没和他在一起。”肖霁说。
林郁愣了一会儿，在肖霁的叙述下，记忆开始回笼。
这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也难为肖霁还记得。
为了实现所谓因材施教，奉宁镇小学将五、六年级的两个班重新分配，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按需补课。
基础班补基础，拔高班补偏难怪知识点。
林郁与章瑜认识，正因为这件事。
当他抹着眼泪去捡书的时候，也有一人跟着他一同将书捡起。
许是泪眼朦胧，或是逆光观望，林郁根本就看不清人家的脸。
后来章瑜回忆说，林郁那时完全垂着眸子，将哭未哭，根本就没和他对视。
而这个事实，林郁拒绝承认。
林郁原先觉得平平无奇的事，怎的落入肖霁眼中，经他一讲，就好像贴上了粉红泡泡标签呢？
赶紧记小本本里头，必要时拿去膈应八爪鱼。林郁心想。
两人一路向食堂进发，途中经过小卖部，林郁让肖霁带他去里头看看。
听说那里不仅有各式各样印着虞市一中的信笺纸，还有让人馋到直流口水铁板煎肉饼子。
肖霁让他自己随便逛逛，自己给他买肉饼。
在琳琅满目的小商品里，林郁选了几只笔和浅蓝色信笺纸，来到肖霁身旁时，见他正往肉饼上抹辣椒面，一层又一层地叠加。
“够了够了。”林郁笑着制止，“再刷下去，吃的就不是肉饼子，而是辣椒饼了。”
“不好意思……要不我再买几个新的。”
“不用，这样刚刚好。”
其实并不。
林郁在食堂就着饭吃都被辣得直冒汗，几欲落泪。
“你们这还有这么厉害的辣椒？”
肖霁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林郁回到项目部买酸奶时还特地问了老板娘。
“这是特地买的四川那边的辣椒呢，必须得辣啊！”
林郁一阵无语：“为什么非得买那边的呢，大多数学生都吃不来啊。”
老板娘但笑不语，估计是商业机密，不方便透露。
当天晚上，林郁将许愿树上有关自己的两个愿望送上朋友圈，附言曰：“老朋友就是要偷偷给对方许愿，一个不够来两个。”
分组可见。
这样还不够，林郁心情十分愉快地似戳章瑜——
“咱俩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你还记得吧？一起捡书，深情对视，而后成为同桌。你说你当时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来着？不然为啥后来每次都坐我身边，我再怎么不理会你，你都能滔滔不绝地讲一大堆话……”
“对，你当时肯定是喜欢我，但后来却因为爱而不得而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喜欢，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和我做朋友。”
“哈哈哈。”
“多么深情的宝～”
一向秒回的章瑜此时却一直不见回信，林郁笑了一阵后，还十分贴心地发了一句：“别害羞，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段美好却又有些缺憾的青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