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恩怨已清永不相见
突然安静的现场带着极具压迫感，让张成的手无处安放。
桃花从那女人看方四海的目光里隐约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意气风发的张成也把脱口而出的豪言壮语硬生生憋了回去。
理想和现实之间永远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如果那个人是皇爷的人，他还能做到公平公正吗。
很显然，他不敢。
不过又不能不表态。
张成咳嗽了一声。
“你既然选择相信我，我就会尽我最大努力。”张成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
我只能做我能做的主。
女人冷笑，收回来目光，从容的整理了一下鬓角的乱发。
朝着那五具尸体走过去。
跪拜，焚香。
一个头磕下去的时候，泪如雨下，嚎啕痛哭。
她永远也忘不了躲在黑暗中看见自己亲人被一个一个扔到井里活埋是一种什么心情。
她仿佛又看到小妹妹双手死死的扒着井沿哀求时的无助与绝望。
人群中，长胡子老头使劲揉了揉眼睛，和身边一个同样上了年纪的老头说，“这丫头你感觉眼熟不，像不像王大忠。”
“你这一说我才看出来，我的天啊，
这不是他们家老三吗。”长胡子老头使劲的拍了一下脑门。
然后看着跪在地上哭成泪人的三丫头王小满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是他们一家。”老头的手一个劲哆嗦，走路越发颤抖。
“孩子，我是你陈大爷。”
“当年要不是你爹给我们家三十斤小米，我们家都得饿死……”
老头不顾阻拦，从人群中冲出，拉住了王小满的手哽咽的说不出话。
旁边的人也都认出来了王小满。
纷纷过去安慰。
方四海努力回忆着以前的一切，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只不过，他好像只和她见过一面，
那时候他在逍遥派学功夫，
很少回来，印象不是太深。
王小满终于止住哭声，擦干眼泪，目光落在了方四海的脸上。
方四海一哆嗦，下意识的后退。
女孩略显粗糙的手指指着他，宛如利剑。
“方四海，
回去问问你爹，
你们家的财产是怎么来的，
这些年，他们就不做噩梦，
我小妹妹死的时候才不到两岁……”
王小满眼睛通红，嘴角带着笑意，越发让人感觉脊背发凉。
张成眯了眯眼睛，手心里湿漉漉的冰凉。
虽然不是皇帝身边的人，这姓方的也有背景。
以前没少收人家的好处，今天若是秉公直断，恐怕有点说不过去。
不秉公直断，这么多老百姓看着呢。
张成左右为难，低头不语。
王小满从方四海脸上收回目光，落在张成脸上，“都说新上任的知府大人铁口直断，谁的面子都不给，
不知道是说说而已，还是真能给老百姓做主。”
“几十年前，他父亲眼红我们家钱财，
以打井为名，
把我们一家五口全部推到了井里，
多亏当时我在外面，躲过一劫。
事情清晰明了，你把他父亲带过来就一问便知，
就是不知道张成大人能不能秉公直断。”
张成后背的冷汗一个劲的往下淌，脸上依旧沉着。
目光落在了方四海的脸上。
那一瞬间，他下了决心，即便粉身碎骨，他也要做那个跳下去的，不然，睡不着觉，那些死去多年的冤魂看着呢。
“方大掌柜，虽然你现在是皇商，
却也不能坏了规矩，
你不会让我为难吧。”
方四海沉默。
一边是他亲爹，一边是王法天理，向着谁。
街上来了一辆马车。
马脖子上的铃铛清脆悦耳。
马车由远及近，渐渐的看清了。
是四海客栈老东家方振东。
方四海看清楚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面前的一切变得虚幻而遥远。
王小满的手攥成拳头，指甲嵌入肉里。
却感觉不到疼痛。
马车停在人群外面。
方振东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缓缓下车，从容的整理衣服，来到了古井尸体前。
太阳光芒透过红布落下来，原本惨白的骸骨上出现一层红晕。
如鲜血渗出。
方振东跪下磕头。
面色从容。
“哥，嫂子，大侄子，大侄女，我来了。”
王小满冷笑，从袖口里抽出来一把匕首，一步一步朝着方振东走过去。
方四海上前一步，被方振东制止。
“我欠王家的，你不要管。”
张成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没说出来。
匕首刺进了方振东的胸口。
用力转动，拔出。
鲜血喷涌。
惨白的骸骨被鲜血染红，很快又消失。
四周突然变得阴冷，穿着厚棉袍的张成感觉牙齿不听使唤的打颤。
“爹……”方四海跪在地上，进退两难。
方振东如释重负，脸上笑容温婉。
“不怪他，
我，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这也算是报应，
今天，
就用我这老头子祭井，
不冤枉，
哥，嫂子，我来了……”
方振东说完了以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前挪动几步，跪在骸骨前，头渐渐的低了下去，跪而不倒。
王小满手里的刀落在地上，发出悲鸣，她仰天大笑，“爹，酿，弟，妹，我给你们报仇了……”
方四海沉默，这一切都是方家咎由自取，欠的终究要还。
王小满朝着张成走了过去，跪下。
“大人，夙愿已了，
愿听从发落。”
张成缓过神来，终是无话可说。
方四海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从怀里拿出来一把钥匙，扔给了王小满。
“从今以后，方家所有产业物归原主，两不相欠，”
方四海仰天大笑，于白茫茫处渐行渐远。
现场沉寂无声，气氛压抑的让人心慌。
龙王笑，焚香，收尸。
仰天祭告，“吉时到，挖井……
开工。”
……
知府衙门，朱由锦面前坐着一个老者，正狼吞虎咽的吃东西。
发胡子黏在一起，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您，您慢点，还有，别一下子吃那么多。”
朱由锦心疼的嘟囔。
最后一碗臊子面吞进肚子以后，宋应星打了一个饱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跪下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一个饱嗝，“嘿嘿，皇爷，吃饱了，我不白吃您赏下来的饭菜，
我这次回来，有一样东西给您，也算是报答您的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