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监察使
紫宸殿的巍峨殿门外，萧一命从赵琼口中听到皇帝陛下想要单独见他时，虽不至于惶恐，心中却也不禁生出一丝惊讶和不解。
不解皇帝陛下怎的会突发奇想，要单独召见自己这个在天鹰卫中官居末位的小旗官。
当萧一命沉思之时，赵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去吧，别让陛下久等。到了御书房之后，无论陛下说什么，你恭敬听着便是。”
萧一命点头应允，随后默默跟随在魏公公身后，沿着曲折的宫内道路，缓缓向皇宫深处走去。
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赵家父子的视线之中。
赵峤看着父亲，眼中满是不解，似乎在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赵琼却只是轻轻摇头，示意此处不宜多言。于是，父子二人便转身离开，踏上了回府的路途。
这边，萧一命跟随魏公公沿着宫廷内幽深的廊道快步前行，同时目光四处游移，打量着宫廷内的环境。
萧一命拱手，率先恭敬地开口问道：“这位大人，不知您如何称呼？”
魏公公微笑着回应：“萧大人客气了，咱家姓魏，只是个宦官，可受不起您这一声大人，您唤我一声魏总管即可。”
萧一命将态度放得极低，“魏总管谦虚了，您贵为天子近侍，皇上身旁的得力助手，这声‘大人’实至名归。”
这番话显然让魏公公很受用，他嘴角上扬，但依旧谦虚地回应：“萧大人过奖了，咱家只是在陛下身边跑跑腿，打打杂，做些琐事，哪里敢称得力助手。真要办起事儿来，还是得靠你们天鹰卫这样的能人异士才行。”
萧一命听后，连忙表示：“魏总管说笑了，我们同为陛下效力，不分你我。日后说不定，还要仰仗大人在陛下面前为下官美言几句呢。”
魏公公听后，笑意更浓，连忙摆手：“萧大人言重了。您年纪轻轻就得到陛下的召见，未来定是前途无量。若日后飞黄腾达，还望萧大人不忘今日引路之情。”
萧一命恭敬地回应：“魏大人过誉了，在下只是尽忠职守，幸得陛下赏识，才有今日之机遇。日后若有所成，定不忘公公今日提点之恩。”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只是，下官初入宫廷，还有许多不懂之处，还望公公不吝赐教。”
魏公公点头答应：“好说，萧大人，趁着现在到御书房还有些距离，您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咱家便是。”
萧一命思索片刻，便开口道：“那下官就斗胆一问，不知陛下此次唤我所为何事？”
魏公公回头看了萧一命一眼，呵呵一笑，“萧大人，陛下的心思广如大海，深若星空，咱家身为下人，哪里敢妄自揣测圣意。”
“还有，萧大人也切记不可随意揣测陛下的心思，就算心有所想，也不可对旁人说，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萧一命闻言，拱手道：“是下官唐突了，请大人恕罪。”
然而，魏公公话锋一转，又补充道：“不过，既然陛下召见萧大人去御书房，想必等会陛下会亲自向您说明的。”
萧一命虽心中有些失望，但面上仍旧保持着恭敬的态度，道谢道：“多谢大人指点。”同时心中却暗自腹诽：真是白瞎一场，费了那么大劲儿，想出这么多词儿，结果什么都没有探听到。
这时，萧一命的目光被不远处一个园子吸引，这座园子荒凉破败，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透过墙眼，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园内的萧条景象，与墙外的宫廷仿佛是两个世界。
萧一命还注意到园子的入口处已经被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封住，上面挂着一把老旧的铜锁，沧桑而沉寂。他好奇地问道：“魏大人，请问这个园子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破败不堪？”
魏公公听到萧一命的询问，转头望向那座园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轻轻叹息一声，解释道：“萧大人，这座园子名叫琼林园，曾是陛下最钟爱的妃子甄妃的居所。”
“然而，十多年前的一场大火，夺去了甄妃的生命。陛下痛失爱妃后，伤心欲绝，睹物思人，不久后便下令封闭了这座园子。”
“自此以后，陛下再也没有纳过妃子。十多年过去了，这座园子也再无人踏足，逐渐就变得这般，荒凉破败。”
萧一命听后，不禁感慨道：“想不到陛下还是如此深情之人。”
魏公公听到这里，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提醒道：“萧大人，慎言！在宫中不可妄议陛下。”
萧一命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捂住嘴。
魏公公见状，轻轻摇头，“咱家还是为萧大人说说这宫里的规矩吧。”
不多时，萧一命在魏公公的带领下来到御书房门口。魏公公将他带到门外之后，便让他等在门外，而自己则小跑着进去，向皇帝陛下复命。
还未等萧一命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魏公公就匆匆跑了出来，轻声对他说：“萧大人，陛下有请。”
萧一命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御书房。
进入房间之后，萧一命抬头望去，只见一位中年男子身着明黄色便服，端坐于高堂之上，面容和蔼，但又带着一丝尊贵与威严。
魏公公见状，眼皮子直打颤，连忙对萧一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忘了之前提过的礼数。萧一命这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了，连忙低下头，不再直视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打量了一眼萧一命，开口道：“萧……你来了。”
萧一命看出皇帝陛下的为难，以前皇帝陛下在御书房内召见的官员都是朝廷要员，而萧一命不过区区天鹰卫小旗，一时间皇帝陛下可能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于是萧一命连忙说道：“微臣天鹰卫小旗官萧一命，参见陛下。”说着便要下跪，行叩拜之礼。
皇帝陛下见状，挥手制止，“萧旗官，在这里不必拘泥于外头的礼节。”
随即转向一旁的魏公公，“来，给萧旗官赐座。”
等萧一命坐下之后，皇帝示意魏公公屏退旁人，然后看着萧一命说：“萧旗官，你先稍等片刻，等朕看完这篇奏章。”
说完，皇帝陛下便继续低头阅读奏章。萧一命则得以趁机打量起御书房的四周，只见陛下面前的案上堆满了奏折和御笔，杂乱无章，地上也散落着各种奏章、书籍和字画。
萧一命就这般安静地坐着，心中虽有疑惑，但依旧保持着恭敬，面不改色。
过了许久，皇帝陛下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问道：“萧旗官，久等了。你现在心中定有疑惑，朕为何要召见你，是吗？”
萧一命点点头，恭敬地回答：“陛下圣明。”
皇帝陛下轻笑一声，语气温和地说道：“你这是在哪学的这一套？在这里，你可以有话直说，朕不会降罪于你的。”
萧一命挠了挠头，既然皇帝陛下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放下了心中的顾虑，直言道：“微臣确实不解，微臣官职卑微，国家大事自有满朝文武商议，哪里轮得上微臣插嘴。”
皇帝陛下点点头，接着问道：“方才在大殿上的争执，想必你在殿外也听到了吧？”
萧一命再次点头。
皇帝陛下又问：“那你觉得这样好吗？”
萧一命沉吟片刻，他明白皇帝陛下能有此问，并非简单地询问他对大殿上争执的看法，而是有更深的含义。他思考了片刻，谨慎地回答：“陛下，微臣初入宫廷，对朝中局势并不了解，因此不敢妄言。”
“但微臣认为，朝廷中各位大臣为了国家社稷，各自发表意见、争论不休，这本身并无不妥。只要这些争论能够促进国家的繁荣与稳定，便是好的。”
皇帝陛下闻言，缓缓地摇了摇头，直视着萧一命，换了个问法：“你觉得天鹰卫怎么样？”
面对皇帝陛下的提问，萧一命斟酌许久，缓缓开口道：“天鹰卫携天子之威，监察四海之内的仙家势力，上达天听，下惠黎民，实为朝廷之利剑，社稷之栋梁。”
皇帝陛下听后，点了点头，又缓缓道：“但天鹰卫的权力，与皇权是分开的，想必你方才在紫宸宫殿外已经察觉到了。”
“虽然周百川和赵琼对朕毕恭毕敬，但朕并无实质上的权力去管辖他们，以至于周百川查案的进度到底如何，朕身为一国之君，也都无权过问。”
皇帝陛下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若他们心怀正义，倒也随着他们去了；但若怀着私心，一旦权力无人约束，便会野蛮生长，那造成的后果将是不能想象的。”
萧一命看着皇帝陛下那双深邃的眼睛，这才发现这位皇帝似乎并不像方才大殿内那般平庸，而是眼中含智慧，胸中有丘壑。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道：“微臣虽在天鹰卫任职，但只是个小小的小旗官，对朝政并无多少了解。此事微臣不敢妄议。”
皇帝陛下听后，呵呵一笑，道：“你这小子，倒也油滑得紧。那朕就直说了，你愿不愿成为朕的耳目，助朕监视天鹰卫内部的一举一动？”
萧一命时下心中一凛，暗道一声倒霉，早知道就不答应赵伯父当这个捞什子天鹰卫了，现在倒好，又被莫名的卷入些奇奇怪怪的争斗之中。
思忖片刻，萧一命开口拒绝道：“微臣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旗官，无法接触到天鹰卫高层的消息，并且微臣本领低微，恐怕不能胜任。”
皇帝陛下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萧旗官，你太看不清现在的局势，太小瞧你自己了。”
见萧一命一脸疑惑，皇帝陛下笑着解释道：“顺势而为，你是最好的选择。”
“第一，你与赵峤相交莫逆，赵峤有消息想必会不瞒着你的；第二、赵琼将你推举出来，准备用你监察周家，你自然可以掌控周百川那边的一举一动。”
“如此机会送到了朕的手里，朕岂有不抓住之理！”
萧一命闻言，心中一惊，抬头看着皇帝陛下，“陛下都知道了？”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小把戏而已，相信周百川很快也会回味过来，但既然在朝堂上没有撕破脸皮，他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萧一命沉默片刻，“陛下，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我？要监察周家的话，赵峤也可以做，很多人都可以。”
皇帝陛下微笑着解释：“十五年前，大禹王朝在兰溪国组建天鹰卫时，周家和赵家的人占据了大部分。这些年来，天鹰卫的人员招收和升降，都未经朕之手。”
“若是直接选用他们的人，难免破坏平衡，所以朕急需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插入天鹰卫内部，来帮朕约束天鹰卫。”
“陛下就这么信任我吗？我也是赵家提拔上来的，陛下就不怕我转头就告诉赵峤？”
皇帝陛下闻言却是哈哈一笑，“无妨，这本身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何说不得？心中有鬼的人才会怕！”
“而且就算事情做不成，朕召你会谈的事也够他二人揣测一番了，借此机会敲打敲打他们，亦无不可。”
萧一命听到这里才明白，这位皇帝看似中庸，实则心思深厚得可怕。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若是没点手腕，如何压得住这满朝得文武？
萧一命深思熟虑后，终于开口问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个问题，为何当年要尊大禹王朝为宗主国，并引入天鹰卫呢？”
皇帝陛下闻言，陷入回忆，最终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朕刚登基，国内局势不稳，外有强敌环伺，朕深感国势衰微，无力应对。为了稳定国内局势，增强国家实力，朕不得不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最开始天鹰卫的到来的确为朕解决了许多难题，但随着国内形势稳定，天鹰卫却成了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朝廷之中。”
“还是那句话，权力一旦无人约束，便会野蛮生长，这也是朕最不想看到的。”皇帝陛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一命听后，也深深叹了一口气，调转身份，当初若是他来，说不定也会做出和这位皇帝陛下一样的决定。
皇帝陛下说完之后，看着萧一命，道：“萧旗官，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明确给朕答复，到底愿不愿意帮助朕，约束天鹰卫。”
萧一命叹了一口气，“陛下，微臣心中愿助陛下一臂之力，但实在是志不在朝堂，等百花楼的事情解决后，微臣便会辞去天鹰卫一职。”
皇帝陛下微笑着摇了摇头：“萧一命，你只是一个先例，只要破了这个先例，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随后，皇帝陛下认真的看着他，郑重道：“就当是为了兰溪国千万黎民百姓。”
萧一命听到这句话，陷入思索，良久之后，最终点点头，“就当是为了兰溪国千万黎民百姓。”
皇帝陛下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好小子，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传朕旨意，拟旨封萧一命为监察使，负责将天鹰卫日常工作定期与朕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