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各有算计（上）
或许被林珏的手段所震慑，孙绍祖马上又换上一副笑脸，朝着林珏拱手说道：“林大人果然非同凡响，日后甲字所就仰仗大人了。”说着又唤来一个书吏将甲字所的兵丁花名册和记载陋规常例收支的账本呈上。
林珏接着问道：“孙大人，为何咱们甲字所和乙字所一直明争暗斗，势同水火呢？”
孙绍祖闻言，迟疑了片刻，才说道：“林大人有所不知，咱们甲字所和乙字所虽然同属于上中所，但一直以来都是竞争关系。咱们甲字所分管前门大街一带，他们乙字所分管王府井一带，双方的辖区相互毗邻，更有些交叉重叠的地方。双方对于交叉重叠地方的青楼酒馆的陋规常例到底应该归谁收取一直争执不下。这些地方的油水极大，双方都不肯轻易放弃，因此才会一直明争暗斗，互不相让。所以，这次大人带来的人突然进来，咱以为是乙字所的杂碎们上门挑衅，是以才发生了误会！”
见林珏还是面沉如水的模样，孙绍祖又连忙自己打了几个嘴巴子，说道：“没耳性的东西，早知上头这几日必会安排新的百户大人，卑职就该时刻候着，没想到今日竟冲撞了大人，当真是罪该万死。”
林珏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他心中明白，孙绍祖虽然表面上恭敬，但内心必定不服，他这般自打耳光，惺惺作态，必是博取众人的同情，自己若是再拿这事惩治他，想必那些校尉、力士和番役们便都会认定自己这个新来的百户大人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之人，日后甲字所上下必定难以同心。因此，他微微一笑，说道：“孙大人言重了，今日之事，不过是场误会罢了，本官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日后咱们还需同舟共济，共同为皇上效力才是。”
孙绍祖连忙躬身说道：“多谢大人宽宏大量，卑职日后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大人。”
林珏见状，心中暗自冷笑，他知道孙绍祖这种人，口是心非，表面恭顺，实则心机深沉，反正自己知道此人是个“中山狼”，早晚会收拾他，当下他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本官初来乍到，对于甲字所的事务还不太熟悉，日后还需孙大人多多指点才是。”
孙绍祖连忙应道：“卑职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分忧解难。”心中却暗道：“这小子果然不简单，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稳住，自己必须和这个姓林的好好拉拉关系，拉他去贾赦那里替自己美言几句，既可以娶到美娇娘得到一笔丰厚的嫁妆，又能在仕途上有了助力，何乐而不为呢？”
林珏又扫了一眼那些站在一旁的校尉、力士和番役们，见他们一个个长舒了一口气，知道他们心中的大石已经落下，对自己的敌意也消除了大半。他心中暗自好笑，脸上却仍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说道：“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明日辰正，所有人到甲字所校场集合，本官有话要交代，到时候还望各位能够准时到场，若有不来的，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众人离开后，那孙绍祖顿时热情了许多，称呼也随意起来，拱手向林珏问道：“林兄弟，眼下天色已晚，不妨由我做东，咱们去醉仙楼喝几杯如何？这醉仙楼新来了一位厨子，手艺极好，兄弟若是喜欢，日后便让那厨子时常过来给你做几个小菜，也算我的一番心意。”
林珏前世看《红楼梦》时就对这个自大狂妄、凶狠残忍的孙绍祖没什么好感，此刻急着回去，哪得空浪费心思应付他。于是林珏摇了摇头，说道：“孙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今日刚刚到任，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实在抽不出身来。等改日有了空闲，本官再请孙大人喝几杯，如何？”
孙绍祖见林珏拂了自己面子，顿时有些气恼，嘴巴里开始嘟囔起来，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林兄弟，咋不给孙某这个面子？将来孙某娶了你表姐贾迎春，就是你的姐夫了。姐夫请你喝酒，你也不赏脸吗？”
林珏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这孙绍祖如此狂妄不知趣，这还没娶自己的表姐呢，就敢在顶头上司面前摆姐夫的架子，看来搅黄这桩婚事不能再拖了。于是，他无视这个厚颜无耻的孙绍祖的拉拢，道了声告辞便径直离去。
林珏的拒绝让孙绍祖感到一阵难堪，他望着林珏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荣国府，绮霰斋
林珏刚进门，白芷和紫苏就上前说话。
白芷说道：“大爷，今日姑娘那边的紫鹃姐姐来咱这找大爷，说是有急事，见大爷不在，就吩咐奴婢等大爷回来，立刻告诉大爷去潇湘馆一趟。”
紫苏也忙道：“是啊，大爷，看紫鹃姐姐的神色，像是很着急的样子，大爷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
林珏闻言，心中一动，难道是姐姐遇到什么麻烦了？他顾不得许多，立刻转身向潇湘馆跑去。
林珏来到潇湘馆，只见紫鹃正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一见到林珏，她立刻迎了上来，把林珏带到厢房。
林珏问道：“紫鹃，我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紫鹃神色凝重，低声说道：“原本姑娘在房里读着前次大爷送来的易安居士的《漱玉词》，还挺高兴的。晌午的时候，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来给潇湘馆送来阿胶，还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如今荣国府家道艰难，宝姑娘家如何帮衬着采买用品。言语之间，似有指责林家如今这般富贵，却白白在这荣国府里享受，不曾出半分力的意思。姑娘虽然脸上不显，可奴婢知道她素来心高气傲，这番折辱，她心里必定不好受。那周瑞家的走后，姑娘立时落下泪来，午膳也未用，只在房里枯坐了一下午，直到晚间，才写下几首哀伤的诗，奴婢担心姑娘的身子，这才擅自作主请大爷过来劝劝姑娘。”
林珏知道如今黛玉的几个丫鬟，负责黛玉饮食的是雪雁，便对紫鹃说：“紫鹃，麻烦让雪雁把二舅母拿来的阿胶让我瞧瞧！”
不多时，雪雁将一盒阿胶递到林珏手中。林珏接过阿胶，仔细查看了一番，又拿起来闻了一下，发现并没有纯正阿胶的胶香气，反而透出一股淡淡的腥膻异臭。他心中顿时明了，这阿胶分明就是劣质货色。
林珏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道：“紫鹃，你且去告诉姐姐，让她放心，这阿胶的事情，我定会处理妥当。雪雁，你去让贾菖贾菱去一趟青玉坊，让林凯和雨鸢派人去山东东阿将上好的阿胶，挑选一些带回来，就说我林珏有用。另外，告诉他们务必早去早回。”
两人齐声应是，立刻分头行事。
说完，林珏又径直前往东院的贾赦住处。
贾赦虽然平日里不管家事，但对林珏这个外甥却颇为看重。见林珏神色凝重地前来，他心中不由得一紧，连忙问道：“珏儿，出什么事了？这般急匆匆的。”
林珏将手中的阿胶递给邢夫人，沉声说道：“大舅，大舅母，您俩看看这阿胶。”
邢夫人疑惑地接过阿胶，仔细端详了片刻，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她抬头看向林珏，声音微冷：“珏儿，这是怎么回事？”
林珏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最后说道：“大舅，大舅母，二舅母这般做法，实在是让人心寒。”
贾赦闻言，眉头紧锁，他沉思片刻后说道：“珏儿，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荣国府虽然如今不比往日，但还不至于连这点药材都拿不出手。你姐姐是咱们家的宝贝外甥女，绝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林珏闻言，心中一暖，他躬身说道：“多谢大舅。”
贾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他沉吟片刻，又说道：“珏儿，这荣国府里，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你二舅母素来是个心思深沉的，她这般做，只怕不仅仅是为了节省点药材这么简单。”
林珏见贾赦如此赤裸裸地表达了对二房的不满，便对贾赦说道：“大舅，如今外甥在锦衣军任职，我那百户所的试百户名叫孙绍祖，听他说您有意把二姐姐嫁给他？”
见林珏提到孙绍祖，贾赦神色微微一变，缓缓说道：“珏儿，此事确实在商议之中。孙绍祖那小子军官世家，武艺高强，是个可造之材。你二姐姐若是能嫁得他，倒也不算委屈。”
林珏闻言，眉头微皱，说道：“大舅，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今日外甥第一天上任，就发现这孙绍祖行事颇为粗鲁无礼，二姐姐性子柔弱，若是许配给他，只怕是羊入虎口，后果不堪设想。”
贾赦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他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珏儿，你所言不无道理。只是你二姐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若是再寻不到合适的夫婿，只怕会耽误了她的终身。这孙绍祖虽然有些粗鲁，但究竟是个有本事的人，或许能护得你二姐姐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