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 章 原是鸡祸
调查疫病一事本不应是房启夏负责，自周朝以来，重大疾病及瘟疫一类事处理都是由司马下属的方相氏负责。
赵国也沿用此制度，设立了本国的方相氏，每年春秋季和除夕举行去瘟疫仪式——大傩。今年入秋之时，方相氏按照惯例已经举行过大傩仪式，没想到初冬疫病便开始流行。
方相氏向赵国公建议再举办一次大傩仪式，祈求上天去病消灾。但是房启夏认为仅凭大傩仪式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他为官之后参加过大傩仪式，简单来说就是方相氏及其带领的四个狂夫手上蒙着熊皮，头戴面具，面具上画着黄金一样的四个眼睛，穿着玄黄色和朱红色的衣裳，手里执戈扬盾，和文武百官一起跳奇怪的舞蹈动作。
房启夏认为治病应该找到病根对症下药，如果一味等待上天收回疾病，那么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于是他向赵襄请求亲自去邯郸城外调查此次疫病的原因。赵襄见有人愿意主动领任务，乐不可支，便安排了两个侍卫陪同。
他一路快马加鞭来到城外东南角的一个村子。这个村子人并不多，是一个流动村，白天村里的人会进邯郸城找些苦力活干，晚上再回到村子里。
村子里都是泥巴和茅草混合的夯土房，门口仅是用芦苇遮挡一下。从狭小的窗口可以看到屋内的情况。
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有病号卧床不起，整个村子都是呻吟声，还有哭声。
看来城外的疫病比邯郸城内要严重得多。房启夏嘱咐随行侍卫切不可将包裹口鼻的布取下，也不要随意饮用这个村子的里水和吃这里的东西。
突然从一座破败不堪的小房子中跑出一个约莫六岁的小女孩。
女孩面黄肌瘦，头发凌乱不堪，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她摔倒在地，哇哇大哭。
房启夏上前把她扶起来。小女孩一看见房启夏就边哭边跪下说：“求您救救我兄长，求您了，求您带我兄长去看看病。
这个村子每家每户都有病人，凭房启夏一个人根本看不过来，所以他原本打算先调查清楚疫病源头再给这些人看病。
但是看着哭得可怜兮兮的小女孩，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房颜，于是忍不住蹲下身来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阿迟，我兄长叫阿轲，求您求求他。”
“好，我随你进去看看。”
阿迟家的房子破败不堪，墙壁的泥土掉了好几块，屋顶的窟窿都没有及时堵住。
一个看起来大概八九岁的小男孩躺在土炕上，似乎已经昏迷。
房启夏给阿轲把了脉，然后从药箱中取出一些药吩咐侍卫去煮成水后给他服用。
虽然不至于马上让阿轲药到病除，但至少高烧退了，时不时能睁开眼看看自己的妹妹。
“你的父母亲呢？怎么没有人照顾你们俩。”房启夏问阿迟。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我父亲长年给一个商人当马队，基本都是在外面跑，很少回家。”
世道艰难，能有一份工作是极其难得，阿迟的父亲为了生计舍下两个孩子长年在外，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一件寻常事。
“阿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是不是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阿迟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三天前开始生病的，倒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跟平时差不多。”
见问不出什么头绪，房启夏便在屋子里转转。整个房子连一个矮桌都没有，估计平时都是席地吃饭。
他被放在墙边的一个碗吸引了。里边放着一根鸡骨头，这两个小孩都是面黄肌瘦，食不果腹的样子，竟然还吃得起鸡肉。
他回过头对阿迟说：“你们的伙食挺好呀。”
阿迟不明所以看着房启夏。
“你这碗里还有吃剩的鸡骨头。”
阿迟终于明白过来，解释道：“那个鸡腿，给我兄长吃的。”
“给你兄长吃的？你没有吃？”房启夏追问。
“我没有吃，只有一个给我兄长了。”
“吃这个鸡腿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四天前。”
听到这，房启夏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关联。四天前吃的鸡腿，阿轲三天前生病。恰巧是吃了鸡腿后得病。
“这个鸡腿是哪里的来的？”
阿迟说了来龙去脉。
原来四天前阿迟去村长家帮忙给田地拔草。看在她给帮忙拔了一整天草的份上，村长给了她一小个杂粮饼。
阿迟见饼太小，只够她一个人吃，想着跟村长再要点菜。没想到村长直接给了她一个鸡腿。
肉可不容易吃到。就连村长家也是逢年过节才吃口肉，平时都是吃不起的，今天竟然大发善心给了个鸡腿。
阿迟高兴得不得了，想要赶紧带回去和兄长一起吃。
只是干了一天活，实在是饿得不行，都快都不动道了。于是她先把杂粮饼吃了，把鸡腿带回家给兄长吃。
阿轲见到鸡腿也是十分惊喜，要跟阿迟分着吃。阿迟说自己吃过了阿轲才把鸡腿全吃了。
听完阿迟的讲述，房启夏觉得这隐隐有些不对劲儿。鸡肉普通百姓难得能吃上一回。在阿迟问村长要菜时，村长竟然给了鸡腿却没有给更便宜的蔬菜。
于是他决定去村长家看看。
村长家更是一屋子的病号，全家人都卧病在床，身体好点的还能撑着起身弄点水喝。
房启夏禀明自己的身份，询问：“听说你家前几日天天吃鸡肉可是真的？”虽然阿迟没说，但随手能给一个鸡腿，估计那几日顿顿都有鸡肉吃。
村长哀嚎：“那几天家里确实是鸡肉多。没想到刚过几天好日子如今就得了病，看来我真是无福之身啊。”
“那些鸡肉哪里来的。”
“我全家得病跟吃鸡肉有关系吗？我说怎么这么便宜呢，是上当了啊。”
房启夏问：“鸡肉很便宜？”
村长说道：“那是村东边山里一个商户养的鸡。那人专门养鸡来卖。前几日他跟我说养的鸡太多了，他那块地已经圈不住这么多鸡，想要先杀一些鸡来卖。
他问我要不要买点回来补补身子。
我一听就拒绝，鸡肉哪能随便吃，又不是过年过节的。
那商户说，现在鸡太多，便宜出，原本三十个刀币才能买到的鸡，只需要六个刀币，过了这个时候可就没有这个价了。
我一听立马心动了，平时一年吃不着几回肉，如今这么便宜何不趁机多买点回家吃个够。
于是跟他买了三只鸡。商户还吩咐手下将鸡给杀了拔毛处理后送过来，真是太省事了，煮了就能吃。”
“他还给杀鸡拔毛？”
“对，他说见我管理村务辛苦，特地帮我把鸡处理好，省得我拿回来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