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山鬼罗刹
樱花飞舞，在一片浪漫的粉嫩中，一道风驰电擎的蓝白色残影撕裂周围的空气，带着破空声卷起层层花雨。
59公里……6公里……61公里……
一连串的亡灵呼啸着跟着这辆跑车，樱花谷的断崖已经能看到一抹遥远的虚影，所有人都不由提起心神——
“咔——咔——”
65公里处，跑车在一段弯道中发出了零碎的声响，它倾侧车身，在漂移的同时，一个个金属质感的零件覆上了她的腰身，只是刹那，变成了带着轮滑的铠甲！
“噗——”
漂移喷气的瞬间，苏安整个人站了起来，猛地往前窜了一大段距离。她降低重心，一个诡谲的漂移，硬生生又来了一次喷气，如同瞬移般飞驰而过！
众亡灵看得目瞪口呆，眼花缭乱！
娘的，这都是些什么操作，为什么他们和苏安进入的试炼幻球好像不一样！？
滑轮与大地摩擦的火花不停，紊乱的气流在苏安身后拖出了一片雾野漫漫，她像是坠落的流星，直直的朝断崖俯冲而去，就是那个瞬间，巨大的骨翼在她身后张开，迎着光与花雨的“翼人”冲入青空之上。
脚下，是遍野飘扬的樱花谷。头上，是如坠梦幻的云端！
无数气流与她擦肩而过，羽翼时而张开闪避、保持平衡，时而合拢俯冲，看得人头晕目眩。
直到冲出云海的刹那，安稳落地的苏安在直行道上稳住身影，直直的冲过了终点！
【恭喜玩家打出00：11：09的好成绩，刷新全服记录，是否通告？
是/否】
苏安直接动用自己的权限抹去了这条记录，毕竟她是来测试游戏的，不是真的来玩儿的。
绝命飞车暂时没有什么bug，苏安又进去跑了几把，过了过飞车瘾。
她也不想自己测试的。
苏安下了游戏，虽然“全息游戏”体验超棒，甚至还加了一个全新的设定“绝命赛道”，让自己玩了个爽歪歪，但是制作游戏与玩家的心态还是不一样的，还会觉得很疲惫。
要是阿宁还能给自己当测试员就好了，这样自己能省不少事。
苏安拿出网罗，打开和阿宁的聊天界面。
[确定要走了吗？]
苏安又一次问道。自从买了它之后，她就用网罗加了小花和阿宁的好友。
[我已经到了，]阿宁在那边回复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短则一个月，慢则半年。如果我在这边安顿下来了，我再找你。]
[那好的，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还有，未来有段时间会比较忙，提前祝你万生节快乐。]
[万生节快乐！]
苏安叹息，不由感到可惜，难得遇到这么认真的员工了，比996还勤奋，迄今为止天音乱后续的所有bug都是两人合力完善的，一个事无巨细的找，一个动作快速的补，也算是合作默契。
将网罗收起来，苏安难得有些放空自己，茫然的看向天空，神情也有些呆呆的。
万生节，在万界大陆每年的初春，其重要性相当于她曾在地球时每年一度的春节，也算是万界大陆为数不多的节日。
据说，它的名字取自“万生仙尊”，是万界大陆百万年来唯一一位飞升为仙的幻修，也是那天，天地规则降临万界大陆，彻底承认了幻修的存在。
其道统归天，万生寂灭，独属于万界修士的血脉被天道所接纳。
为感念万生仙尊的贡献，便将他飞升的这一日——三月二十六，定为万生节。
一转眼苏安来到这个世界都快半年了。
说起来，她也是要离开北繁城的。
其一，北繁城灵气稀薄、时不时还会有天灾降临，影响天地气机，非常不适合修士久居。
其二嘛。
苏安时刻记得自己还有个仇人，虽然那小白眼狼杀的是原主，但这仇却不能不报。
她记得，当日北繁城的最后一趟飞舟去的就是祈州城。祈州城没有这么贫瘠，但也是边陲之地。冬日的严寒将将过去，手里只有四十块灵石的苏刹必不可能离开祈州城。
但，再耽误些时日就未必了。
为此，苏安特意探了王婶的口风，王婶对她想要离开的选择好像没有任何意外，只是笑着说自己一辈子都在北繁城，生在这、嫁给感情笃定的爱人，有个在外做工的儿子，虽然他经常漂泊在外，但也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平淡且幸福。
言下之意，就是拒绝了苏安未言明的邀请之意。
她拉着苏安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小安，你不属于这里。你和你母亲一样，都不属于这里，”王婶那张显得风霜刻薄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温柔，“这个世界，很大很大。你母亲她携满风雪，从浊世踏入尘埃里，就是为了你能像一个普通人般长大。
她总说，希望小安，能有小人物的欢乐，写满平凡挣扎的故事里，没有那么多面对天地的倾轧。
婉莹啊，想你像路边野蛮生长的草，也想你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花……只要这样就够了。”
泪水漫上眼眶，王婶看着她的目光，也渐渐侵染上哀痛，慢慢涣散开，像是陷入回忆里，“但是她也说，如果你想离开……”
[王姐姐，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如果有一天，我的安安想要离开北繁城，那就让她没有任何顾虑的走吧，去找那条不死不休的道路，走到她筋疲力尽，走到她……死的那一天。
告诉她，永远都不要回来了。不要回头看，不要害怕，也不要畏惧。
去阙玉灵界寻找万年阙玉兰，它是养魂圣物，能保她神灵不散。
去天源灵界，找天源灵心，与神心草搭配，可制成圣品丹……]
王婶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将这些话复述出来。
“前路漫漫，守夜之人，不望月，不羡仙。”
王婶说，“这是你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苏安沉默良久，问，“后来呢……她，去了哪里？”
王婶叹气，摸摸她的头，“你母亲有感天命的时候就曾说过，她是为亡者守灵之人，背负被诅咒的血脉，无法入土，也不能归天。故而，勿需祭拜，也不用惦念。”
“好。”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苏安有些恍惚的神色倒映着幽深的夜空。
确实到了她该离开北繁城的时候了。
她不是原主，没有需要无数天材地宝才能稳住的神魂，但原主母亲的叮咛，又像是一层层的枷锁，将她的灵魂与这副□□紧紧的锁在一起。
苏安有些无奈的想，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会去诸天万界搜罗一番，尽可能的完成原主母亲的嘱咐，也算是没有辜负她的心意，更希望，她能安息。
与此同时——
祈州城。
小巷深处，昏暗的墙角。
“说，她现在在哪？”五指渐渐收紧，女孩精致的脸上带着一抹挥不去的怨恨，目光更是一片幽冷，“她在哪！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苏宁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狰狞的神色，死死的盯着面前唇红齿白的小男孩——
他面色涨红，像是给他粉雕玉琢的脸上添去抹胭脂色，一点朱砂正点在他如画的眉目间。
这样漂亮温润的容貌，却配上他嘴角那看着邪性的笑，显得十分诡异！
“咳……嗬嗬……”他歪头盯着苏宁，明明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目光中却满是玩味，“你，是谁？”
“我？我是她的姐姐，”苏宁冰冷的盯着他，“告诉我，那个和你生活在一起的女孩，现在在哪？”
“呵呵呵……”苏刹笑的暗哑，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又带着诡谲的‘咕噜’声，“你在说什么？我，从小，孤身一人……”
苏宁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连手中的力道都松了一瞬。
她是个执念深重的人。
曾经，被父母抛弃、孤苦伶仃的长大，是她最深的伤口。
可随着长大，随着接触的事情越来越多，她渐渐觉得自己被父母抛下这件事背后有很多隐情。
为此，她不惜走遍诸天万界，疯狂的寻找他们的足迹和影子，几乎成了她蚀骨铭心的执念。
最终查到蛛丝马迹——
她是八大仙脉世家之一的苏家后人，是最神秘的守墓人，隐世万年不出，为守灵而生。
传说，“守夜之人，不望月，不羡仙”。
同时，苏家嫡脉代代都会存在一对胞胎姐妹。
从最后一位守墓人那里知道自己可能有个姐妹时，苏宁简直喜极而泣。
也是后来，苏刹亲口告诉自己，他，杀了——她。
将她的头，一下，一下，锤烂。
温热的鲜血，喷了他满身满眼。
也是那时候，趁着自己心绪大乱时，他和安月形联手将她诛杀，苏宁拼死反抗，乃何修为差距太大，只在临死之前，利用一件破损的神器，偷了安月形的天骄令。
没想到一睁眼，却回到了过去。
苏宁不知道她叫什么，甚至不知道苏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等，等等！
当时为了扰她心绪，苏刹说他之所以姓苏，就是跟了她的姓！
而刚刚自己叫他“苏刹”的时候，他也没有反驳！
恍惚的眸色瞬间结冰。
“撒谎，去死吧，杂碎！”
咔嚓——
苏宁直接拧断了他的脖子，和安月形那帮恶心的玩意儿打交道以来，她就学会了一件事。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杀人，绝对不要多逼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凡人的苏刹，连幻修门槛都接触不到的苏刹，后来，到底是怎么成为一个修士的？
“恶心，你也配姓苏？”
看到男孩软软的滑倒在地上，苏宁没有任何负罪感，重来一回，不抓紧机会把这些杂碎杀死在未成长之际，留着干什么。
她只恨，只恨自己现在还没有筑基，不能前往灵界，不然……安月形……呵呵。
本来以为，大仇得报，自己会畅快，会松口气。
再不济，也会激动，热血。
然而，想象不到的漠然心绪让她连表情都没有什么波动，好像死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根草，一个蝼蚁。
头又开始痛了，苏宁揉揉额角。
“叮——”
怀中的网罗似乎传来一点声响，苏宁摸出来看了一眼，神色不由柔和下来。
花菱：阿宁，你玩了苏安新出的游戏了嘛！绝命飞车，真的好绝！我可以玩一辈子！
苏宁失笑。
不过……
她神色微微一滞，绝命飞车？又是一个自己从来没听过的试炼幻球，如果说天音乱是个意外，因为那时候她在幻修界也还是个为生存奔波的小可怜，不知道天音乱也可以理解……
可做出了这两个试炼幻球的苏安，自己不应该一点没听说过吧？
而且，她的名字……
苏宁的心抑制不住的飞快跳动起来。
从苏安上试炼大比的推荐位，花菱就不止一次的调侃她，说两人名字好像，说不定上辈子就是一对姐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她，会不会就是自己找的人？
杀人都没有让她眉目动一下，但想到妹妹还活着的可能性，她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强迫着才按捺下想给苏安发消息的冲动。
不行，她还要查一查，最好查到苏刹是从哪里来到祈州城的。
这个城市，前世的自己，可并不陌生。
她转身走出幽冷的小巷，头也没回的苏宁没有发现——
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蓦然嘴角微勾，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眉宇间的朱砂痣红的刺目，更诡异的是，那朱砂痣竟然渐渐变得细长……直到变成一道细小的缝隙，突兀之间，他的整张脸、乃至身体，直接沿着那道血线，平平整整的裂开！
大量的鲜血汹涌而出，包裹住他的肉身，像是将他吞噬，直到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如果不是倒地的拖痕还在，都好像这里从来没有死过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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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少祖，您怎么了？”
冷白的手腕撑在浴池边沿，张扬的红发刹那在水中铺出一片如火如荼的血色。
姿容绝艳的女人睁开眼睛，往常娇媚的声音一片冰冷。
“滚。”
指尖轻抹，血色在她嘴角晕开。
他，竟然还苟延残喘的活着！
一点血红朱砂痣，于她的眉目之间，如坠水雾里，点燃她幽幽的目光。
“山鬼罗刹，”她冷冷的说，“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