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脑子的恋爱脑
孙玄真第一次见到也珠是在隐碑古刹,竹林茵茵,石碑林立,钟声回荡。
这隐碑古刹,说起来也是七大凶地之一,位于式神山脉之中。式神山脉原不叫“式神”,而为“弑神”,至于是谁动的手,谁又陨落于此,是否陨落于此,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三界异闻录》就这么提了一嘴,而关于神的记载,人界都记载不全,或是杜撰,或是语焉不详。
那隐碑古刹就大有来头了,据说是上古时期凤陨之地,却也是大鹏、孔雀等一众神鸟的诞生之地。凤凰感召天地而孕,及于最后一代凤王,已是后嗣单薄。凤王早已预见凤凰一族所成颓败之势,它们存于天地上万年,就此匿迹,恐是不甘,兽灵久久盘桓在式神山脉,扰得人界不得安宁。
于是就有人界大能布阵法,修古刹,将兽灵禁锢在地底,永世不得出。其实也未见这兽灵究竟如何作恶,那些吞吃凡人的传闻,既已知是传闻,信它作甚。
……
“罗姐姐!你又不听我说话!”孙玄真脸上染上薄怒,眼眶都有点红红的。
我垂下眼,清了清嗓子,好一番遮掩自己的心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你继续说,
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发呆!我保证。”
“哼。”孙玄真很是傲娇地别过头去,继续说起他和也珠的事,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
年轻人的心动啊,真是有趣。
我靠在柱子上,看着坐在栏杆上,晃动着双腿的孙玄真,心中不由得这样感叹。
也珠是一个活泼俏皮的女孩子,身上银铃作响,数不清的银饰戴在头上、手上,浓密的黑发梳成小辫子在耳后也似主人那般灵动。她的眼睛是月牙河的泉水,在无人的夜晚唱着空灵的歌。
那你们俩还挺登对的,一个眼睛像葡萄,一个眼睛像泉水,在一块儿不就是在清凉的泉水里洗过的葡萄吗?啧,牙酸。
我在心里暗自咂摸着。
孙玄真是因着鬼沼蛇婆一事,要去隐碑古刹寻师兄探讨取蛇卵制药之事。其实真要论起来,孙玄真不定要喊我一声师叔。
很久很久以前,青翠峰承道门有一弟子,于医药之道上颇有天赋,这么说太过谦虚,实际上,那弟子在治病救人之事上,应当是举世难出其右。后不知何原因,与师门决裂出走。
所谓的师门,也不过几人,如果不算上师叔师祖的话……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罗青,敢这么说自己师门。
出走后,那弟子便于不见谷一手培养了数名杏林高手,久而久之,那不见谷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医者辈出之地,不见谷的名号自然十分响亮。只是,不见谷似乎有一不成文的规定,不得救治青翠峰之人。
要我说,也不用特意出这条门规嘛,青翠峰就才几个人啊,再者,真不是我吹,青翠峰的人真能受伤的话,那其实也不用救了。毕竟,也不是谁都能让青翠峰的人受什么伤的。
不见谷和青翠峰的关系有所缓和,应当是早年间,早早年间,早早早年间,不见谷发生过好几次暴乱,具体原因不为人知,小道消息是说,不见谷内部诸多分歧,终于在早年间、早早年间、早早早年间,爆发、爆发、爆发,又爆发了。
掐指一算,应该又要到爆发的时候了。
既然不见谷爆发矛盾了,按照我师门这爱看自家人热闹的德性,不凑上去可能吗?都凑上去看了,不缓和也说不过去吧。
……对不起,我的师祖们,我还是挺尊师重道的一个人的,真的。
总之,孙玄真是不见谷的人,不见谷与温家一向交好,孙玄真可以说是在温家长大的,与温如书感情十分之好。
这会有时间捋清楚情况了,我才知道,我遇到的都是什么厉害人物。得益于找师兄的一路上听到的这样那样的消息,我也算是对人界、魔界的现状有所了解。
人界有三大术法世家,是为温家、沈家、楚家,这其中,又以温家为首。温家的实力自是不必说,尤其是近年来,温家独子,也就是温家下一代家主——温如书,十岁便折得神都满园春第一枝梅花,被誉为“术法天才”。众人皆以温家马首是瞻,温家的地位十分显赫。
不过我一向对此不以为意,在我心里,莫说是十岁,师兄五岁,便可以折得那枝神乎其神的梅花,若我真遇到了温如书,便无非是切磋讨教一下。只因自青翠峰承道门建立以来,无人会将承道门与山下对比,都默认承道门为不可追及的存在。
师父有言,认清自己的实力,既是明白自己有多强,又是知晓自己的不足。
甚对,甚对。
在温家的光芒下,沈家和楚家便显得有些逊色。虽说那沈家大小姐和楚家幺子也不乏盛赞,但是除此二人外,小辈中出挑之人并不在多数。不似温家,只是因为温如书盛名在前,其余人的实力都往后排了排。
这么一捋,那我便知道孟吴说的温如书的未婚妻是谁了,不久前也不知是在哪家客栈落脚时,听聚集在一块儿的术法师八卦过,沈家与温家曾订下过一门娃娃亲,订的结亲对象正是沈家二小姐与温如书,但是二小姐抵死不从,还一哭二闹三上吊,直到最后揣了个孩子回来,这门亲事便告吹了。
其实这里有个地方很奇怪,按说温如书是下一任家主,与他结亲的应当是沈家大小姐才对,而且,至今未听到大小姐婚配的消息,但订下的却是二小姐,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以及,这门亲事究竟告没告吹,也没个定论。也就是把它当个乐子听听,便就了了。只是没想到因缘际会,竟让我遇到了双方当事人中的一个。
真是妙啊。
说回孙玄真,他自是没在隐碑古刹里找到自己的师兄,不然,也就遇不到他的心上人也珠了。
孙玄真耷拉着脑袋找了一块碑底下坐下,他正苦恼着呢,一阵风拂过,银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伴随着少女清脆的嗓音:“你在这处做什么?”
他抬起头一看,刹那间,天地俱静,只有风轻轻,竹林轻轻,打转的叶轻轻。天光下,少女漂亮的笑靥,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心窝。
……
“噗。”
“罗姐姐!你再这样我不与你说了。”孙玄真真是恼了,抱着胳膊转身坐着,脸也朝向另一边,一副哄不好的样子,真不与我说了。
我收起上翘的嘴角,揉了揉脸,放下踩在栏杆上的脚,手也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端的一派正襟危坐,软了语气道:“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小孙,小孙?我再给你赔个不是,你继续说,我定好生听着。”
“哼。”孙玄真不太高兴地哼了一声,别别扭扭地转过身来,看着我,很是认真地说,“那我就原谅你了,可不许有下次了。”
“多谢孙大侠的原谅之恩,罗某一定感怀于心,再不忘记。”我抱了抱拳,心中却是想着,这小孩真好哄,将来呐,肯定被也珠吃得死死的。
“罗姐姐,你可有心上人?”孙玄真又恢复了那副眼睛晶晶亮的样子,满怀期待地问我,眸中的雀跃简直要溢出来。
虽是知道他并无意要打探我的心思,不过是为了他的叙述找一个我可以明了的比方,但那一刻,我的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的师兄,那些在青翠峰的日日夜夜,与师兄有关的一切。
如何,才算是心上人呢?像我这样,一直把师兄放在心上,便算是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抿起一点笑意看着他,心情也像断翅的鸟,重重坠下。
“啊?没有关系的,你以后肯定会遇到的,就像我遇到也珠一样。”闻言,孙玄真失落了一下,不过一会就又重新振作起来,兴高采烈地继续说着,“我看到也珠那一瞬间,感觉心脏像被师兄小心放进水玉盘里的雪兰苞一样,软得发胀,惊艳、喜悦、忘我……天地,都仿佛只在这一刻。”
软得发胀?只在这一刻?
我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眉眼飞扬的样子,真真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啊。
许是涉世未深,加之一见钟情,孙玄真这傻小子并没多想,更不用提多加提防,那少女那般问,他便答了:
“我,我来此处寻我师兄。”
“师,兄?”少女歪歪头,笑了笑,又站起身,银饰随着她的动作作响,叮铃叮铃,很是好听。
她手上握着一条团起来的鞭子,正抵在下巴上,思索一会后,一个翻身落在孙玄真旁边,凑到他面前,又道,“你可是不见谷的弟子?”
“是……是的。”孙玄真看着这少女从石碑上一跃而下,本就是紧张不已,又第一次被女孩这么近距离靠近,一时间紧张得话都磕巴了。
眼神乱扫间又见着那女孩光洁的脚,更是慌乱,别过头,连连往后退,脸憋得通红:“你怎的,怎的不穿鞋?于礼不合,地上脏,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
孙玄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乱说了一通什么,只知道,那少女听了这话,乐不可支,笑声银铃似的:“我啊,我可没有父母。”
说完,像看什么新奇物件似的,绕着圈打量孙玄真,孙玄真却深以为不妥,为着自己胡说的话连连道歉:“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是我说错话了,实在对不住……”
“你是第一次出谷吗?”少女的手背在身后,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孙玄真不知该看哪儿,只见着她发辫上小巧精致的银铃铛,一晃一晃。
“不算是,我……小心!”孙玄真迷迷糊糊地回答着少女的话,一打眼,却见着石碑上不知何时盘上了一条蛇,已是张嘴咬了过来,獠牙直冲着少女雪白的脖颈。
情急之下,孙玄真顾不得那么多,抓住少女的手,往后一拉,一阵银饰碰撞的声音响起,孙玄真将她护在身后,险险躲过那蛇的攻击。
那蛇也是个倔的,竟是继续追了上来。黑鳞金瞳,好不凶恶。尤其是那誓要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的气势,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令人胆寒。
孙玄真是个医者,身手并不如医术,连连躲过好几次致命攻击后,已是体力不济。
……
“你是说,最后是也珠救的你?”我揉了揉太阳穴,颇有些无奈地从他那些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中提取出这个关键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