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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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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晚棠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离开。

    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不速之客手里紧紧拿着一个装信的小竹筒,想必是来替什么人送信的。而自己父母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让晚棠很难不联想到什么。

    江州。

    孟远海。

    母亲和江州孟家的关系他们自家人是知道的,但其它外人几乎没有人知晓。

    当年外祖父从江州接回母亲之时,为了女儿的名声着想,同那边的孟家老爷商量瞒下此事,因此这么多年来,两家几乎都没有什么往来。可虽然没有往来,母亲终究是在那住了那么久,情分还在。

    那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想到自己在京城最大的靠山——郑国公府。

    晚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先跟着侍女离开了正堂,在拐角处停下来,对侍女吩咐。

    “今夜我在宫中喝的酒有些多,现在头晕乎乎的,想自己在院子里走走,你们不必跟着。”

    侍女有些吃惊:“可国公爷说”

    “怎么,”晚棠表现出一丝不耐烦,“如今在这府里,我的话也不好使了?”

    侍女不敢反驳,只能乖乖退了下去。晚棠从正堂后绕一圈,到了一扇窗户前。因为需要通风,窗户被拉开了一条小缝,透过那条缝,正好能看清正堂内的情况,还能听清里面的一字一句。

    周围的下人都被孟夫人遣退了,现在这个屋子内外,只有他们四个人。

    她看见那黑衣人“扑通”一声向孟夫人跪下,沉闷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屋子中。

    他声泪俱下:“夫人,还请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救救孟家吧!”

    郑国公和孟夫人对视一眼,孟夫人道:“你先起来说话,把事情讲清楚了再说。”

    那黑衣人站起身来,从手中紧握的竹筒抽出一封卷好的信来,双手奉上。

    孟夫人接过信,夫妻二人一同看着,脸色都不太好看。旁边的黑衣人不住地向他们解释着现在的情况。

    “少爷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这样做,没想到就撞上这档子事!夫人您知道的,老爷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是断然不会,也不敢同那姓柳的贼人有什么勾结的啊!”

    郑国公开口:“既然是清白的,那就不怕查,只管让沈中书的人查下去就是,怎么如此慌张?”

    “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啊!这可是逆党的东西,落在了孟家的船上,就算不死也要惹一身腥。经商的人家,谁没有几个对头呢?那些人看着孟家这几年的生意越做越大,眼红得很,早就想把孟家连底端了。本来就如履薄冰,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孟家肯定是大厦倾覆,再也不保啊!”

    晚棠看不见信的内容,但从父母的脸色和那黑衣人的话中也不难猜测,孟远海果然是写信给了他当年的妹妹,自己的母亲,如今的国公夫人,想要求帮忙,求庇护。

    郑国公夫妇沉默了。

    见面前的人有些动摇之态,黑衣男子又继续添了几句。

    “这么多年来,老爷一直想着当年与夫人家的承诺,没有把这层关系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夫人和国公爷如今身居高位,也从没有来求过什么荣华富贵。只是这一次,这一次是大事,只有您能够救得了孟家。”

    “国公爷是圣人的肱骨之臣,有着平乱的大功劳,圣人就算怀疑谁也不会怀疑您的。只要您在那沈砚将这件事禀明上听之前上奏为孟家澄清,那定会安然无恙,皆大欢喜。这对您是举手之劳,对孟家可是生死大事啊!”

    孟夫人眼光闪烁着,也许是想起了当年孟家对自己的恩情,同郑国公商量了几句,轻声安抚着眼前的人。

    “你先别急。当年孟家对我有恩,我没齿难忘。你我也是记得的,当年是府中得力的人。”

    黑衣男子泪眼婆娑。

    “既如此,那”

    “不可!”晚棠突然喊一声,打断了孟夫人的话,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从窗户边移步到了屋子正门,坦然走了进去。

    郑国公看见眼前的女儿,惊讶道:“晚棠?你怎么还没有去休息?”

    他想起了方才这屋子里谈论的事情,“方才屋子中谈论的这些东西,你都听见了多少?”

    “全部听见了,一字不落。”晚棠坦白。

    孟夫人朝后一仰,几乎要晕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将女儿藏在这郑国公府的屋檐下,为她遮风挡雨,就是希望她能够不看见外面的这些腥风血雨污糟事,开开心心地当她的千金大小姐。

    神卷楼的事情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了,却又让晚棠听见了这件事,还是有关逆党的大事!

    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她不能眼看着女儿被搅进去。

    孟夫人厉声道:“听见了你也给我当没听见,回自己屋子里去。你记住,今夜你一回府就直奔屋子休息去了,没有见过这个人,正厅里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概不知!”

    “女儿没办法当没听见。”

    “你!”

    郑国公连忙给夫人顺气,晚棠略过那不知所措的黑衣男子,走到父母身前直言。

    “既然我是这家里的一份子,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同意孟家做这件事,将自己害了!”

    郑国公的动作一滞,疑问道:“将自己害了?”

    晚棠点点头,冷眼瞥一眼那黑衣男子,他吓得一哆嗦,立马跪在了地上。

    “二姑娘。”

    晚棠不理他,继续向父母解释道。

    “他言,圣人信任父亲,逆党的事,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父亲身上。那敢问,既然圣人如此信任父亲,为何在您和哥哥从江州抓获逆党之后要您将人交给沈大人?为何不让您插手查逆党的后续事?既然监牢里面关的是逆党,为何不将监牢的地址告诉您,让您这个抓人的功臣,也去审一审?”

    郑国公夫妇二人一顿,郑国公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晚棠知道自己父亲向来不善于这些朝堂上的算计心机,只知道带着东营铁骑在战场上厮杀。圣人让他打哪里,他就打哪里;圣人让他平逆党,他就想办法平逆党之乱,其余什么也不多想。

    这种事情如果没有人在他面前提醒一句,他和孟夫人是想不通的。

    “您仔细想想,想想这些年所有的事。圣人真的有这么信任您吗?圣人真的有这么信任那些朝臣吗?陛下所完全信任的,从头到尾就只有沈大人一人而已,那也是因为当年沈大人以身挡箭,从柳弛手下救了天子的命!”

    她一字一句敲打着郑国公。

    话说到这份上,只有傻子才想不通这其中的利害了。

    郑国公和孟夫人当然不傻,也渐渐明白了为何女儿要出言阻止他们。

    而那黑衣男子见风向有所转变,又急忙磕了好几个响头。

    “夫人,夫人!王三的为人您是再清楚不过的,我敢保证说,今时今日孟家的灾难,只有您能逆转乾坤啊!”

    “是吗?孟家老爷,我也该称一声伯伯的那位,就算定了沈大人会认为孟家真的有罪?就算准了圣人真的不会怀疑到郑家身上?我竟不知,他还能揣测圣意了”

    王三不敢回晚棠的话,只是颤抖着磕头。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自家老爷根本没想过郑家是否会被怀疑,只是想着谁能救孟家罢了。

    当年和孟夫人关系好的是已经过世的那位,现在这位,那时候同孟夫人的关系只能说是一般。

    晚棠静静等待着父母做决定。

    若是郑家此刻上言道孟家无罪,圣人看在功臣的面子上自然不会再追究。可背后圣人和别人怎么看郑家,那就说不准了。

    父亲虽然在这方面有些迟钝,但终究不是傻的。

    果不其然,郑国公和孟夫人耳语一番后冲王三道:“并不是我们不出手相助。也实在是形式特殊。郑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我们不能用他们的安危来赌。”

    孟夫人虽然拒绝了,但终究念着一丝情分。

    “虽然我们不能上书直言,但当今这位沈中书是最刚正不过。若是孟家无罪,他肯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倘若之后真的有贼人诬陷,孟家有危难,我们再上书相助。”

    “现在毕竟大局未定,万事不知。如果就这样贸然行动,谁也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王三见自己的差事办砸了,埋着头一直不肯起来。孟夫人叫了两个靠得住的小厮将他拉起来,送到厢房安置。

    “今日夜深了,你且在府上住一晚再回去复命吧。告诉你家老爷不必太过担心,一切都还没个定数呢,提前就乱了阵脚可不好。”

    见王三被拉下去,晚棠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圣人对郑家的信任,总算是保住了。

    可逆党令牌的事情终究还是要查,兜来转去,还是要到沈砚身上。

    晚棠又同父母嘱咐一番才回房,郑国公和孟夫人不住地感叹女儿的成长,心中五味杂陈。

    若不是女儿,今日他们恐怕要酿下大祸。从前那样不知愁滋味的晚棠,如今竟然也能给他们讲起了朝堂上明哲保身的大道理。

    第二日一早,晚棠便告别家人回了宫。

    这日是八月十六,距离八月二十一还有五天。

    神卷楼的差事依旧很忙,不过沈砚这几日却没有再来神卷楼。众人都觉得是沈大人太过忙碌,不来也是常理,可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晚棠知道他在忙什么。

    她偷偷去椒房殿探查过一番,门口的羽林卫都换了一批。虽然布防的总体格局和人数都没有变,但她知道,这是沈砚在告诉她,他已经在这椒房殿暗中布下了埋伏。

    她多了几分安心,但也忍不住有些忐忑。

    并不是担忧那日是否真的会有贼人来刺杀皇后,而是担心这一次自己能不能护住沈皇后。

    那时宫中尽是羽林卫,但皇后娘娘依旧命丧他人之手。这一次的结局,又会如何?

    带着这种担心,晚棠一连几日都没有睡好。

    转眼到了八月二十一日,她向沈砚和徐用道出的刺杀日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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