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四周是狂风大作，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下，能见度极低。
江月照踩在被水泡得发软的地上，一个不小心，快要顺着陷落的泥土摔倒进去，身旁有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将她扶住。
“谢谢。”江月照下意识开口，却觉不对劲，扭头看向来人。
上挑凤眼自带三分锐利，一脸平静，这不就是叶忘营吗？
他怎么也能进来。
叶忘营没动，似乎猜出了江月照所想，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进来。”
雷声愈发大了，江月照身上的灵力禁锢一松，那股压抑消失，索性为自己撑起了防护罩，又去看旁边的叶忘营。
那一向喜净的人却任由不知从哪飘来的雨水打在身上，衣服全湿也不见波动。
入叶忘营识海时的记忆涌入江月照脑海，她了然，叶忘营怕黑怕打雷的毛病长大了也还没好。
江月照道：“我们先往前走，我也想不起来这是哪段记忆，为了防止走散，你抓着我吧。”
叶忘营看着伸向他的那双手，江月照除了脸上有些婴儿肥外，其实身形是偏瘦的，伸过来的手薄薄一片，指尖泛着淡粉，很轻易就能罩住。
一道闪电划破天边，他抬眼望去，江月照并没有看他，而是四处转头，似乎很紧张的样子。
是害怕吗？
他伸过手去，握住那抹微凉。
江月照毫不意外叶忘营会抓上来，心里更加确信叶忘营怕这种天气，但为了维护挚友的自尊心，她并没有说出口。
“叶忘营，你的手好热呀。”
江月照下意识捏了捏叶忘营的手，虽说是火灵根，但这温度多少高得有些不正常了，天色昏暗，似乎有绯红漫上他的脸颊。
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四周黑漆漆的，依稀看得见黑色的树影。
江月照突然感觉后方有一股拉力，是叶忘营定在了原地。
他微眯着眼，侧耳细听。
“有人的声音。”
江月照凝神，学着他的样子，听见了极其微弱、被雨声掩埋的声响，似乎是喘气声，痛苦的喘气声。
她神识铺开，很快找到了目标，本想带着叶忘营直奔而去，但那被神识探出的脸，却让她僵在原地。
她看着叶忘营，他似乎没有放出神识，依旧只用耳朵听，但身体的方向已经移到了正确的方向。
江月照知道这是什么记忆了。
这确实是她所剩为数不多记忆里，称得上是光明的记忆。
她一觉起来便失忆，唯一记得的便是与挚友吵架，两人身受重伤，再之后就是与师姐刻苦训练三个月，与秘境中数次遭遇生死威胁的记忆，实在说不上与光明多搭边。
而此时勾勒在识海的，正是少年时期叶忘营的脸。
这是她入叶忘营识海，帮他祛除邪气时的记忆。
想起自己对少年叶忘营做出的事，她不禁有些心虚。
可叶忘营牵着她往那边走，道：“找到了。”
这回定在原地的变成了江月照。
“叶忘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她开口又顿住，神色罕见有些慌张与羞赧，最后道：“算了，到时候你自己看吧，我只不过做了一些是朋友都会做的事情！”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借着闪电劈来的光，江月照看见年幼的自己正站在受伤的少年叶忘营身前，笑着在说着什么，然后再不过一会，少女江月照就把少年叶忘营抱了起来。
不是背，也不是扛，是抱。
左手放在叶忘营的背上，右手放在人膝窝，修真界都叫这为公主抱。
她没敢去看叶忘营的脸色，抓着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放松，却发现叶忘营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把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他眼睛还在看着在雨中奔跑的江月照，手却越握越紧。
“叶忘营”江月照叫他。
他转头，却听到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是少年叶忘营落在了泥里，少女江月照自己也摔了一个大跤。
没过一会，两个人就起来了。
江月照感受着那股熟悉的金丹期威压，察觉是叶竟来了。
这是对叶忘营很不好的人。
她悄悄观察叶忘营，见叶忘营依旧淋着雨，墨发被打湿紧贴在脸颊，神情与刚进来没什么差别。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叶忘营也转过头来，眼神询问，似乎并不在乎雨幕里正在上演的情景。
此时已经进展到叶竟怒吼叶忘营的名字了。
“我的灵力用不了，什么都感觉不到，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李异出场，抓走了少年叶忘营，他才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是他。”
江月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反握住叶忘营的手，这才发现，原来火灵根没了灵力的支撑，在大雨中淋了半个时辰，手也会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凉。
场景转换，是江月照请求明苦仙尊的场景。
叶忘营认真看着，气氛一时沉默。
江月照摸摸鼻子，笑道：“明苦仙尊其实挺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嘴上拒绝了我，但还是帮我找到了你。从某个角度来说，你们还挺像的。”
时空再次转化，江月照只依稀看到叶忘营启唇说了几个字，可因为声音太小，并没有听清。
还没想再问，两人已经出现在了小木屋边。
铜锁突然绽出一道金光，与渺淼秘境中的石碑同源。
“光暗交替,罪孽缘生,黑白阴阳鱼交替,相互吞溶。恭喜小友来到终点，达成当时所想之心愿。”
江月照念出声，金光随之消散，少女江月照依旧倔强地靠在门上，死死地握住少年叶忘营的手。
叶忘营问她：“你当时有什么愿望？”
忆妖最突出的优点便是记忆力好，江月照有心回忆，连当时叶忘营身上的气味都能回忆得一清二楚。
当时的她，一直叫着自己来自未来，能够帮少年叶忘营实现愿望。
再然后，她莫名其妙就抓住了邪气，从记忆中出来了，并没有完成自己的诺言。
江月照把自己的想法和叶忘营说：“我准备帮你脱离苦海，杀掉叶竟，让他再也不会遭到这种非人的待遇。”
几乎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江月照的神识便进入了少女叶忘营的躯壳。
她停住话头，往刚刚站的位置看，自己成年后的躯壳依旧立在原地，被叶忘营牵着。
叶忘营似乎有所察觉，对她点点头。
她放下心来，与记忆中一般无二哄着叶忘营，但这回并没有与他吵架，而是在他说出“滚”时，一把抱住他，感受着少年僵硬的躯体一点一点软化。
紧接着，她带着少年叶忘营向前走去，经过叶忘营，顺便顺走了自己的储物戒指。
她想实现叶忘营的心愿，而叶忘营的心愿，应当是不再过这样的生活吧。
储物戒指里有师姐留给她，还未使用的最强法宝，明心仙尊，也就是她们师尊的一击，属于大乘期的一击。
能够让叶竟灰飞烟灭。
江月照把叶忘营安置住她住的地方，因为明苦仙尊对她的青睐，她拥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不用和其他外门弟子挤在一起睡。
重伤的少年叶忘营很快睡着。
江月照走出屋子，看到候在门外等候的叶忘营，他手里拿着月华。
她挥挥手，扬唇笑得灿烂：“来，我们把叶竟弄了，给你一个惊喜！”
叶竟见到她来，神识外放，察觉到叶忘营被她带走了，狞笑着朝她走来，掐住她的脖颈。
江月照把藏在怀里的月华拔出，雪白的剑身印着叶竟恐惧的脸，鲜血与尿骚味同时流出。
江月照冷哼一声，杏眸里尽是凶狠与警告：“我不是没有杀你的能力，以后离叶忘营远点。”
叶竟忙不迭点头。
虽然江月照是想直接杀掉叶竟，以绝后患，但是她毕竟还记得少年叶忘营对叶竟的重视程度，没有妄下杀手。
江月照扭头就走，想告诉少年叶忘营这个好消息。
叶忘营跟在她后面，仗着身高优势，在她已经走出去很远后三两步赶上。
许是当时死亡的威胁太过真实，叶竟没有计较少年叶忘营私自离开木屋的事，他们依旧三五天见一次面，却再也没有对叶忘营有过什么过激行为。
江月照每天靠着月华带他在天上飞，两人一起捕杀了许多妖兽，放到集市上赚了许多灵石，足够两人什么都不干，还能修炼提高个几阶。
可那道金光再没有出现，日子一天一天平淡地过去，若不是自己的原身还留在小木屋处一动不动，成年叶忘营每天都和她见面，江月照几乎就要融入少女江月照的角色了。
时间往后走了一个月。
江月照今天没有和少年叶忘营呆在一起。
她小脸皱成一团，蹲在地上，声音稚嫩，道：“我觉得已经满足条件了，为什么还是没能出去呢？”
叶忘营眉眼沉静，一个月对修真者来说不过眨眼之间，他问：“你当时的愿望，就是实现这个叶忘营的愿望吗？”
“我当时进入你的识海替你祛除邪气，然后遇到了他，觉得”江月照停顿半晌，还是把形容词说了出来：“我觉得当时的你很可怜，便决定帮你实现愿望让你开心，然后再祛除邪气。”
她不敢看叶忘营的脸色，因为觉得用“可怜”形容挚友十分过分。
可为了破除幻境，还是把自己的感受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很快，叶忘营的手抚上了她的头，江月照下意识仰头看他，叶忘营嘴边有一抹很浅淡的笑意，让他的人一下柔和下来，眉眼间的昳丽显露几分。
很好看。
他趁江月照愣神时抽出其抱在怀中的月华，向前走去，让江月照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道：“我了解叶忘营，让我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