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章 黑夜之后
胡来躺在两平方米的房间。
这座由十四块沙塔堆成的房屋，说是房屋，不如说是一间棺材。
他连翻个身都很难。
扯了扯沾满沙尘的睡衣，胡来感觉又累又饿。
还很冷。
他觉得自己很倒霉。
明明十多个小时前，他还搂着女朋友在老家睡觉，怎么一觉醒来就传送到了这诡异的神迹中？
看着第一关时，那些人为了一百个生存名额打来打去，甚至丧失人性，他既害怕又难过。
害怕的是他要争抢到名额，就要跟这些人一样。
难过的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见到女朋友。
好在，以夏沫为首的巡猎者，打破规则，让本该只有一百人活下来的游戏，多活下来两千人。
这让他又觉得自己很幸运。
在进入第二关后，他还幻想着夏沫能再次创造奇迹。
带领大家通关，让他和女朋友团聚。
现在看来，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就是因为很难发生。
白天。
身份为奴隶的他，跟着那位断罪城主修建通天塔时，心中还有点振奋。
照这个进度下去，通天塔也不是不能完成。
直到通天塔崩溃，希望被失望取代。
他才意识到，其实在更早之前，他心中已经不抱希望了。
除了他所在的区域，其他区域，活下来的人都只有一百。
他女朋友柔柔弱弱的，心脏还不好，能争取到那一百名额吗？
除非他女朋友所在的区域，也有一个类似夏沫的人。
进入第二关后，他心中的悲观情绪越发浓郁。
在这里，连那些强大的巡猎者都被压制成普通人。
大家还无法用语言沟通。
还有谁能来带领他们通关？
过去几个小时，他亲眼看到同样在2414区域走出来的熟面孔。
要么死在争斗中，要么死在规则下。
哪怕他女朋友，幸运的获得那一百个名额，在第二关也会死吧。
胡来思索的功夫，突然感觉脚有些痒。
艰难的侧过身，胡来努力仰头看去。
这一眼，让他浑身血液冻结，如坠冰窟。
只见一张苍白的脸，趴在这间房屋的出口，黑色的发丝落在他的脚踝。
那张脸跟他女朋友一模一样，七窍流着鲜血，眼神诡异，好像一位催促男友快点睡的女生。
苍白的脸盯着他看了数秒，突然往胡来脚边拱了拱，似要进入他的房间，与他睡在一起。
在这过程中，胡来注意到一只手穿过黑发，扒在沙塔堆成的“门”上。
那是一只无法形容的手，长满类似野兽的黑毛，又有类似昆虫的关节。
胡来吞咽口水。
嘴巴张了几次，最终闭合。
死死闭上眼，心想既然躲不过去，死就死吧。
等了数秒，胡来感觉脚踝处的瘙痒不见了。
那张脸似乎在远去。
他依旧没有睁眼。
人只有在看得到希望时才会挣扎。
绝望的人，只会麻木。
胡来多希望，此刻他经历的这些只是一场梦，等他再次醒来，一切都会回归日常。
他和女朋友依然生活在一起，未来他们会有一个或好几个孩子。
等老了，他们也依旧恩爱。
他们可以依偎在夕阳下，回顾这一生，很自豪的说出，他们的一生没有虚度。
睡吧。
睡下去吧。
如果这不是一场梦。
那他宁愿，永远不要再醒来。
……
黑夜中。
城外的奴隶躲在逼仄的沙塔中。
很多人的心态开始转变。
他们还能活下去吗？
如果杀人就能活下去，他们可以杀人。
如果规则规定了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他们抢破头也要去争那个名额。
可是，什么都没有。
不管做什么，他们都见不到生的希望。
去建造通天塔吗？
等通天塔建成，他们早就死了。
有那个时间，不如明天白天扩大下“住所”，免受黑夜中的诡异侵袭。
万一死了，房子建的好一点，作为坟墓也体面。
……
城内。
周子清和曙光小队的人待在一个房间。
蔷薇组织的人分散在其他房屋。
房间中央，点燃着淡淡的篝火。
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明暗不定。
周子清咬了咬牙，突然起身，冲向街道，被唐可辛一把拦住。
唐可辛从身边拿起一块石板画，上面画着一条街道。
接着唐可辛拿起另一块石板画，上面画了个血红的圆圈，圆圈中有一道横杠。
最后，唐可辛拿起一块画着太阳的石板画。
连起来是：外面危险，等到天亮。
这些石板是周子清等人前几个小时制作的，囊括了几百个生活中常用的词汇。
以画代替文字。
这是周子清思考后，得出的可以破局的办法。
可惜，规则变化的太快。
他还没来得及将这套画扩散出去，就看到大量人死去。
此刻街道上，奴隶们被黑暗中传出的诡异呼唤叫走，消失不见。
一些不理智的公民，看到亲人朋友消失，下意识离开房间，追了出去，也消失在黑暗中。
郑新月也站了起来，按住愤愤不平的周子清，微微摇头。
周子清紧咬牙关。
他知道两女为什么阻止他。
如果外面只有诡异就算了，他大不了跟诡异拼了。
但公民这一小时投票的结果是休息。
他出去救人，会因违背休息这一举动，被规则抹杀。
难道我们只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死去？
周子清狂躁的揉了揉头发。
他已经思考的脑浆蒸发了。
但他必须继续思考。
如果是夏沫的话，这种局面下，会怎么做？
……
王宫内。
夏沫坐在石质的床上，四周围着兽皮。
这里是国王的寝宫。
此刻这里只有他跟九龙城主。
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下，九龙城主脸颊被映照的红扑扑的。
今晚，她必须睡在这。
这是王妃的职责。
孤男寡女，一张床，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九龙城主深吸好几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夏沫身边，用眼神警告。
她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只有普通人力量的她，夏沫要做什么的话，她还真不一定能反抗。
九龙城主很清楚她的魅力。
一个美貌，身材，智慧都处于巅峰的女人，还身居高位，有哪个男人不想征服？
带着忐忑的心情，九龙城主向夏沫看去，微微愣住。
夏沫没有看她，而是把玩着一块尖锐的石头，仰头注视着背后的墙壁。
这反而让九龙城主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生出小小的挫败感。
顺着夏沫的目光看去。
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幅壁画。
画面中央是一棵树，树木由扭曲的手臂和眼眸构成。
树枝挂满胚胎，树根却已腐朽。
大地上满是墓碑，墓中伸出人类的手臂，努力向外延伸。
在墓碑深处，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夏沫，正对着墓碑。
另一个人是位少女，背对着墓碑，长发及腰，衣袂飘飘。
两人脚下有两条路，背道而驰。
整幅壁画线条简单，又庄严肃穆。
在火光的映衬下，画面中的事物好似活了过来。
九龙城主呆呆看着壁画，许久。
夏沫似乎在通过这幅壁画，向她传递着什么。
进入这一关后，每个人都在思考，要如何做才能通关。
夏沫也不例外。
这幅画，就是他的答案。
九龙城主依旧盯着壁画，皱眉沉思。
她好像领悟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领悟到。
这一晚，对每个人而言都不同。
有人已经开始畏惧，比黑夜更深邃的黑暗。
有人却还在坚持，等待黑夜后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