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章 不眠之夜
进入神明的游戏第二关后，第六小时三十分。
大量奴隶涌入巴比伦城。
见到满地鲜红，有人痛哭失声，有人疯狂在各个街道流窜，寻找自己的亲人。
女王站在巴比伦城，古老的城门处，扫视穿行而过的奴隶，神色轻蔑。
多么丑陋。
多么可怜。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些丑陋卑微的人类一员。
在成为黑暗侵蚀成员，更准确的说，在神迹降临之前。
她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孩。
上高中逃课。
大学时，学会了抽烟、喝酒。
上班后混迹于夜店，认识了第一任男友。
刚谈恋爱时爱的死去活来，还把对方的名字纹在大腿，可惜半年就厌倦了。
这之后，三年时间，她换了八个男朋友。
每一段感情都不长，身上的纹身也是换了又换。
最近一任男友是飙车党，她跟着成了鬼火少女。
在一次飙车途中，男友喝了点酒，非要表演鬼火翘头，结果自然是翻了车。
男友重伤不治，当场死亡。
她双腿粉碎性骨折，被送进医院，医生们商量要截肢。
这就是她的人生。
前半生乏善可陈，后半生已经一眼可以望到头。
在她人生中的至暗时刻，神迹降临了。
她所在的医院被召唤到神迹。
她侥幸活到最后，获得了神明馈赠，治好了现代医学治不好的腿。
从那时起，她心中就对神明充满了感激。
神是怜爱世人的。
是神明赐予她新生。
她的未来一定要活的很精彩，才不算辜负这份恩赐。
这也是黑暗侵蚀第七席“女王”，这个名字的由来。
过去，她是夜店的女王。
现在，她要成为众生的女王。
……
海妖坐在街道，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偏头看着女王。
她与女王是在医院认识的。
她们住在同一个病房。
这个即将失去双腿的女孩，并没有以泪洗面，反而每天笑呵呵的跟她聊天，分享一些有趣的小视频，带给她很多勇气。
从十六岁查出骨癌，一直到十八岁，她人生中最好的时光都在病房度过。
治疗了两年，家里变卖房子车子，积蓄被掏空不说，还欠下一屁股债。
她有好几次看到父母偷偷躲在角落里商量，要不停止治疗算了。
她不怪父母。
也不怪这个世界。
因为每天都有老师同学来看她。
医院里的医生护工也夸她坚强，夸她漂亮，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只是有点遗憾。
她从小有个梦想，梦想长大后能成为明星。
每次在医院病床上，看到电视里播放的舞蹈节目，那些元气少女们在舞台上又唱又跳。
她总是面露羡慕，想着以后要是能在这样一个舞台上唱一次歌，她的人生就圆满了。
每当这个时候，医生们就会鼓励她，说她的梦想一定会实现。
她觉得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直到那一天。
神迹降临。
那是一场类似“鬼抓人”的神明游戏，在规定时间内，被鬼抓住就会死。
那些平日鼓励她，要她坚强活下去的医生，在这场游戏中，却要拿她们这些病人当引诱鬼的诱饵。
她和女王就是第一批诱饵。
看着医生护工们陌生的嘴脸，她突然醒悟了。
原来这些嘴上说着要她活下去的人，实际上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
他们只是说说而已。
她和女王运气好，成为诱饵后，没有死，反而活到最后，获得了神明的馈赠。
女王说，这一切都要感谢神。
海妖深以为然。
所以，离开神迹的第一时间，她杀死了医院里所有活下来的医生护工。
用她刚刚得到的神明馈赠。
她确实要好好感谢神。
因为神明，她的病痊愈了。
因为神明，她获得了比她过去想象中还要大百倍的舞台。
现在的她，可以对整个世界歌唱。
此刻，海妖轻轻哼着略显忧伤的曲调。
“我眼中反射得是什么？闪烁的并不是无星之夜的月光。”
“个体如此渺小，世界如此宽广。”
“每向前一步都似一声叹息……”
这首名为《starfall》的音乐，是她最喜欢的歌之一。
她唱不出歌词，但歌词在她脑海中回荡。
第一遍唱完。
城内流窜的奴隶们，大部分已经不再动了。
有人找到了亲人失去头颅的尸体，静默的站立，如一座雕塑。
悲哀如同一场洪流，席卷全城。
在规则的封禁下，他们连放肆痛哭，呼唤亲人的名字都做不到。
悲哀的极致是心死。
心死了，人便不算真的活着。
“这具身体已不再脆弱，一旦回想起其中刻下的所有经历。”
“我便会追寻曾经得信念。”
海妖脑海中开始回荡第二遍歌声。
一遍又一遍……
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活下去。
这个悲惨的世界，值得那些更美好的人。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于置身神明游戏的众人来说，就像几秒钟一样快。
第七小时。
周子清带领曙光小队与蔷薇组织，帮助一部分还活着的公民，找到他们在奴隶中的亲人。
夏沫颁布法令，禁止在王宫内豢养宠物。
所有公民投票结果为休息。
第八小时。
断罪城主带领数百名巡猎者，试图将巴比伦城内的奴隶驱赶向城外。
导致一场小规模冲突爆发，共计一百二十一位奴隶，六十四位公民在冲突中死亡。
驱赶以失败告终。
认识的奴隶与公民，拒绝离开巴比伦城。
如果这是人生中的最后几小时，他们想一起度过。
失去亲人朋友的奴隶，也拒绝离开。
他们拾起原本用来打造通天塔的沙塔，试图为死去的亲人打造坟墓，让他们安息。
夏沫颁布法令，禁止在王宫荡秋千。
公民投票结果，休息。
第九小时。
断罪城主坐在倒塌的通天塔废墟上，眼神呆滞。
似失去了信心。
追随他的巡猎者，已不足之前的十分之一。
夏沫颁布法令，禁止在王宫游泳。
公民投票休息。
第十小时，夜幕降临。
黑夜像是巨兽的口，彻底将巴比伦城吞噬。
在无星也无月的夜晚，黑暗中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有未知的东西存在。
公民及以上身份者，可以住进巴比伦城内的住所，隔绝那种声音。
奴隶们只能居住街道上或是城外。
巴比伦城外，数万奴隶走了出去，冻得瑟瑟发抖。
一些聪明人立刻拾起沙塔，试图为自己堆一座房屋。
还有些奴隶，待在城内的街道，不愿离开。
离开巴比伦城的奴隶，堆砌房屋的过程中，突然发现听到有人在呼唤他们。
抬起头，他们看到本该死去的亲人，七窍流血，站在黑暗中向他们招手。
“老婆，是你吗？”
“孩子，我的孩子。”
如着了魔，每个看到亲人身影的奴隶，都在心中呐喊，向着黑暗追去，逐渐消失。
再也没有出现。
剩下的奴隶只感觉毛骨悚然，加速建造房屋，也不管简不简陋，赶紧躺了进去。
说来也怪，待在房屋里，就听不到那种声音了。
但仍能看到许多人影在房屋外走来走去。
偶尔惊鸿一瞥，还能看到一张惨白的脸，趴在房屋开口处。
顺着七窍流淌的鲜血，在夜里闪烁着微光。
扭曲的嘴角微微上扬，似在检查房间内的人有没有睡着。
这一夜，注定许多人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