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玉虚峰
慧然也叹起了气：“虽然自小我和弟弟都是一样读书，我嫌做官无趣，从不曾考过科举——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可我这身本事你们老萧家未必买得起！但我那傻弟弟，却是一腔定国安邦的志向，从不怕为官辛苦，他还总是劝我，身居高位不是为了哪家哪姓，而是为天下生民立命的一条近路罢了。”
瑾仙看着刚刚还是乐呵呵的老和尚突然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慧然摸了摸他的脑门，继续说道：“但就是我这个整天念叨着先忧后乐的弟弟，有天却同我说，连个门生的命也救不了，还想救什么苍生，既然前半生自己这条路走不通，后半辈子，他想试试走我那条路看看，于是也去那庙里，拜在了我那师父的门下，出家为僧了”
萧若风神色黯然：“是父皇辜负了慧性大师。”
“是我弟弟不好，原本不该信那做皇帝的人，谈什么辜负不辜负的。帝王自有他们的考量和顾忌，做臣子的，甚至于你们这些当儿女的，有时也不过只是个棋子。不过，我弟弟曾经却很看好你，他曾对我说，如果我瞧不上那些个做皇帝的人，就把你按自己所想的那样，教成个好皇帝吧，”
“这话若风倒是真的不敢当，也……当真僭越了……”萧若风略有些惶恐。
“嗨，没什么，我早同他说了，能与我投缘的弟子，怕是打心里也不会是那能昧着良心坐在那龙椅上将天下人当成黑白子随意摆弄的材料——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哪怕是好的皇帝，也得有不得不昧良心的时候，像你父皇一样，即使这天下都明白，也死鸭子嘴硬地苦撑着那三分谁都看得破的虚空面子，也是那龙椅上的人不得不扛下的一种现世报罢了。”
“虽是如此，可若风既生在了这皇家，就如慧性大师所言，不但是已经站在了为生民立命的近路上，更有一份不得不为天地立心的责任，连我那小姑姑也曾说过，总不能白让天下百姓锦衣玉食地养了这许多年！”萧若风说得十分诚恳。
慧然听着昔日弟子的肺腑之言，又看着眉头渐渐紧皱的瑾仙，爽朗一笑：“算了，聊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我自然懂你的志向，你就去做想做的事吧。至于这个孩子，你放心，以后就交给我了，你信里交待的事我心里有数。”
瑾仙看看萧若风，几千里走下来，最后也到了分别的时候。如今，身边又是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了。
萧若风也有些不舍，他故作轻松地对二人嘱咐着：“你们多多保重，尤其师父——知道您精通药理医道，但越是医者越是不养生，唉您这岁数了，总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在慧然与瑾仙的目送中，一人一马渐渐消失不见。
慧然略有些无奈地看着萧若风远去的方向：“这孩子挂牵的事还真多，上到苍生万民、下到和尚我的一把老骨头，唉年纪轻轻的活得这么累，我才要操心你是不是会累出病呢！”
“行啦，就余下咱们爷俩啦，走！先跟我去趟无极宫找老道们打秋风。”慧然拍了拍瑾仙的后背。
瑾仙一脸不解：“道……道观？打秋风？”
“哈哈对！玉虚峰上和尚就我一个，不去讹道士还去讹谁。”
路上听了慧然的解释瑾仙才明白，这玉虚峰原本是道家的洞天福地、昆仑派祖廷，修道和习武的道士有不少，居住在以无极宫为首的数个道观中。但此处原本并无佛寺，是慧然去天台山访师叔时听了一段传闻：先前大秦朝的时候，有一位天竺的高僧带着佛骨舍利绕道西域佛国来中土传道，谁想到走到昆仑山口因不惯此间气候竟然圆寂在玉虚峰，此地法华宗的信者，原想将佛骨舍利送到天台山，没想到却赶上了战乱，此后大秦灭亡、北离建国，一耽搁竟是百来年。
慧然听说之后，一个人来了这昆仑玉虚峰寻找舍利，几经辗转，居然真被他在曲先卫城中寻到了当年信者的子孙，一对老夫妻，至今仍然保管着舍利。可慧然却放弃了原先将舍利带回中原的计划，竟自己一个人建了座庙，供奉佛骨舍利。只是高原苦寒之地，除了那对保管舍利的老夫妻会照顾他的起居外，他也偶尔去无极宫的好友诚明道长处寻些生存所需物资，所谓“打秋风”便是这样了。
瑾仙听了慧然这般曲折的经历，以及此地的生存不易，问他为何不回中原，自己是无家可回了，但慧然却还有不少亲友在。
慧然放声大笑：“我这辈子啊，就喜欢出人意料的那条路。从小我书读得好，旁人都说我应当去做大官，可我偏不去应试，连个秀才也没考过。后来一边经商一边游历天下，居然发了不小的财，旁人又说我应该开大买卖做大商贾，但我又觉得没劲，去天启给若风当了老师。这下旁人开始说我成了天家的幕僚一定能登龙门，我偏偏开始想当和尚。别人都只当这玉虚峰上只有道士，我就要来个和尚庙！”
瑾仙想了想：“那我还挺羡慕您的，毕竟您总有得选，而且不管选什么都能干成。不像我，从来也没得挑，给这世道推到了哪里，就在哪里凑合活着，并没有第二条路给我走。”
慧然没料到竟然戳中了这小徒弟的伤心处，倒有些不好意思：“啊，我也就这么一说，其实我是觉得此地景也美，人也好，最重要的是有那么股子别处没有的灵气儿，心想总不能都让那牛鼻子老道占了去，才赖住不肯走了。”
瑾仙想起了萧末的话：“我曾听公主说过，昆仑是万山之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