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智化殿
“我来之前小伯庸说师父去了智化寺。结果我去转了一圈，倒是跟瑾言公公、哦不对，普善师傅聊了半天，没想到瑾仙公公倒躲到甫洲兄这里品茶了。”
门外传来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三分玩味、四分诙谐、五分漫不经心，瑾仙和王淅对视一眼，有些意外。只见永安王萧楚河、兼雪落山庄萧瑟老板，跟着鸿胪寺的一位主簿走了进来，依然穿着他那件据说一只袖子便要几百两的裘皮大氅，清俊的脸上带着随性慵懒的笑意。
“昨儿还听二哥说，自打甫洲兄不当这早朝引奏的差，连上朝都不如往日痛快了，您这条好嗓子，满朝里可找不到第二份。”萧瑟与王淅幼弟曾是学堂的同期学友，与王家兄弟都颇为熟悉。
王淅听了萧瑟这话一拍大腿：“啊！是了！那就请永安王奏请万岁，还让我回去做那少卿，让瑾仙公公回来干原先他这摊子事儿吧。”
萧瑟大笑：“人都嫌官做得小，哪有升了官反倒不想干的。瑾仙公公的话，我还想请他帮忙呢，至于这鸿胪寺的差事，还是您多费心吧。”
说完他又问瑾仙：“不是说您来智化寺瞧猫的吗？还去么？”
瑾仙也不知萧瑟来此是何用意，只得辞别王淅，随他一起向隔壁智化寺行去。路上聊起，才知他昨日入夜刚到天启，入宫参见皇上和太皇太后时，听说瑾仙恰好不在宫中，今日一早便让伯庸带自己来找瑾仙。
才入了智化寺山门，便看到几只猫儿在智化门前的台阶懒懒地晒太阳，看到瑾仙走近，却也不怕他，尤其是一只大狸花猫，还过来蹭了蹭瑾仙的衣角。
萧瑟心想，这应该就是伯庸说的黄狸儿了，原本是他们捡了养在师父家的小母猫，却跟着智化寺的猫跑了，繁衍了许多子子孙孙。他一时兴起，也伸手去摸猫儿的头，却惊得黄狸儿跑开了。
萧瑟有些悻悻：“想是身上有我家夯昊的气味，猫儿怕狗，自然不敢过来。”
瑾仙摇摇头：“这孩子小时候是和十一公主抱走那小黄狗养在一起的，倒是不太怕狗。不过王爷您是执天斩使裂国的天选之人，自有一份压制天下的王者之气，猫儿不敢亲近，倒也不奇怪。”
二人说着穿过前院，来到正殿智化殿。同了义住持打了招呼后，萧瑟又抬头去看明间正中那个据说是天启城内木刻第一的方形藻井，外雕卷云、内刻如意，果然精美异常。
“殿下是找瑾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瑾仙问正在研究蟠龙雕工的萧瑟。他想了半天，也不觉得这位王爷，目前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公事，刚刚回宫就要找自己面谈。
“您……您能来雪月城当账房先生吗？”萧瑟突然收起了慵懒，无比认真地说。
“啊？”瑾仙瞪大眼睛瞧着萧瑟，不知他如何没头没尾冒出这么一句。“您是说雪月城……的账房？”
萧瑟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嗯嗯，三城主说我之前管账管得不错，说若我回了雪月城还让我接着管。可那么麻烦……他不乐意管，我也不乐意啊！雪落山庄的账我都懒得算！刚刚听您和甫洲兄说，我这灵机一动——咦？对啊，现成的人才啊，雪月城虽大，但账房那点事儿，跟您当日在鸿胪寺和掌香监时一比，九牛一毛！”
瑾仙看着面前的萧瑟，忽然像是回了七年前。那时他还只是一派天真、促狭的少年萧楚河，他的琅琊王叔还在，师父也还好好的……瑾仙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永安王了。
但瑾仙却故作愁眉不展状：“哎，我也算在你们萧家半世了，竟头回听说这样的规矩！六少爷要去旁人家做赘婿，还要带告老的管家当陪房，一并嫁过去管账？”
“哈哈，告老的管家？这么说倒也对……等等，谁说我要去给人当赘婿了！”萧瑟才反应过来。
瑾仙不理他，继续说着：“入赘雪月城，倒也是不错的，毕竟他们的家业一贯是传女婿，原本这城就是三位城主师娘家的。大城主二城主都没有子嗣，三城主也只有一位千金，您做了三城主女婿，必是将来的城主……”
“哎这您可说错了，雪月城的规矩啊，是谁先结婚生子，谁当这冤大头的管事。枪仙不就是家成得早，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之我和雷无桀都想好了，成家立业这种事也得有个长幼，自然是大师兄和蕊姐姐为先。”萧瑟胸有成竹。
“竟然背后议论老泰山，仔细司空先生生气，不把千落姑娘许给你了。”瑾仙笑着说道，同时默默地又对唐莲那个老实孩子多了几分同情。
说到自己的婚事，萧瑟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瑾仙又想起了魏花朝前些日子的话：“殿下可曾听说过司空夫人的身世？”
萧瑟点头：“听过，南诀亡国小公主千里追夫……唉说到南诀，若不是父皇的葬仪，加上最近皇祖母也不大好，我们没准已经去凑热闹了。不过也好，回来跟无心碰个面再作打算。听说他这半年南南北北的，倒还没来得及回北阙故地。您没见着他？”
“这半年我一直在皇陵，没见过小无心——话说你们大城主夫人也是北阙的亡国公主呢，好像这雪月城主非皇家落胤不娶似的。咳咳，这一代倒是娶了个当朝的王爷。”不知怎的，瑾仙今天很想逗逗萧瑟。
“啊？那要按您这说的，小夯货的姐夫没准还是我皇爷爷在青城山下同什么民女的孩子，托老道们收养了。不是说他一旦下山就会对天启城的国君不利吗？什么八字啊天道啊气运啊，都是哄人的话，不过是怕他以龙子龙孙的身份来抢这帝位，才在山底下一直驻扎大军守着……瑾仙公公你看我这故事倒编得……”
萧瑟突然停了下来，歪了歪头：“坏了，怎么我越编越觉得，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那要不……还是……忘了吧？”瑾仙听着听着，也觉得……不太妙。
“哼！便是真的，也只当是没有！不然我还真管雷无桀那二货叫舅爷吗？”
这故事即使只有三分真，也是震惊朝野的皇室丑闻。但在萧瑟眼里，不被兄弟占去便宜，才是天字第一号头等大事。
“你们少年人啊，真……真好。”瑾仙由衷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