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道堂
无心摆摆手：“也不怪他们。雷无桀你想想，譬如说萧凌尘若是因为他爹被害而投降南诀，后来带南诀的兵来灭了北离，杀了你的亲友。你心里纵然知道他家的冤屈，会因为这个不骂萧凌尘吗？”
雷无桀皱着眉想了很久：“那……八成是会骂的吧……但归顺北离是弃暗投明——”
“谁是明谁是暗，这又是谁定的呢？你是北离子民当然觉得母国光明正大，但北阙南诀，谁又不是这么想的呢？”无心缓缓说道。
瑾仙见这天儿是越聊越沉重，赶紧插话：“我竟没看出，小无心如今说话越来越有禅机了。不错，有个宗主样子。但这种事情，无论你正着想、反着想，始终不会有正确的答案。”
他想起童年时萧末说过的话：“你们全家遇难那年我也才六岁，一直想不通，既然叶将军是忠心耿耿的大好人，为什么万岁还要杀他。公主说也许万岁并不觉得，整天说实话骂自己的是好人。好与不好，很多时候也只看你怎么想。只要常存善念无愧于心，也就是了。”
雷无桀一跺脚：“哎呀我算不明白了，反正目前就是第一，帮着北阙百姓安家；第二，防着北蛮新大汗生事——我们先把这两件事办好就得了。”
瑾仙抚掌笑道：“果然还是你最通透。今日就请各位先在永安寺休息，二位殿下既然已赶回宫中面圣，想必明日便有消息了。我也暂且先回天启城，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伯庸问：“师父我陪您一起回城去吧？”
“不必了，你留下来前后照应吧，若有事便按方才殿下的吩咐，去山前的琅琊军营中。”
雷无桀想起了什么：“对了瑾仙公公，之前在十刹海，我还答应谢家那位姐姐，若无心回来，一定带去她家串门，介绍他们认识。哎呀，这下倒是串不成门了。”
无心眼睛一亮：“什么姐姐，哪个谢家，介绍认识？”
“别多想啊，就是那位秦国公府钱奶奶的孙女，她也是习武之人，对你这位传说中十七岁便与瑾仙公公武艺不相上下的天才很是好奇，想同你认识认识。”
无心一听是谢夫人的孙女，更是兴趣满满：“想必这位谢小姐，也是貌美如花、文武双全的江南才女吧？而且正值妙龄？哎呀，想不到竟然有这样一位名门淑女对我仰慕有加，佳话，佳话！”
瑾仙看看莫棋宣紫雨寂，歉然道：“对不住对不住，你们宗主养在我们山寺里十几年，不但一本经都没学会念，倒看了一肚子风花雪月的戏文和话本。”二人也不说话，只瞧着无心笑。
伯庸笑道：“还真别说，谢姑娘真就同您说的一般无二，只不过佳话就……您没准还得在我们万岁后面排个号。”
莫棋宣问：“怎么？你们万岁与这位姑娘……可她是谢之则太傅的后人？”
雷无桀插话：“连前辈你也知道北离皇帝因为怕老丈人算计自己，不敢娶大官家闺女这事儿？不过当下却是万岁不计较，姑娘本人嫌做皇后憋屈，不肯嫁。”
无心越发好奇：“这么一说，我倒更想见见这位谢姐姐了。”
瑾仙叹气：“见自然是能见，咱们能不能先把正事办完？”
雷无桀如梦方醒：“是了，的确有正事，孤剑仙的剑法心得，你还没告诉我。”
瑾仙与莫棋宣紫雨寂对视一眼，同时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在皇宫内的同道堂，萧崇兄弟三人，也正在说着谢远岫。
萧瑟与萧凌尘入宫之时赶上了萧崇在同道堂传晚膳，萧崇便邀他们入座一同用饭。二人也不客套，边吃边将天外天一事从头到尾讲述一遍。
有些出乎萧瑟意料地，萧崇竟是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然后问他觉得在何处与无心等人碰面合适。
“北阙亡国已久，连魔教东征也过去了十余载，那些尚漂泊在漠北的遗民，怕也只是零星的普通牧户，倒也不怕他们生事。天外天既然主动向我朝示好，又是为百姓民生谋福，也没什么不好答应的。”萧崇说得十分痛快。
萧凌尘略一思考：“上次说北蛮蠢蠢欲动的事，最近我倒也盯得紧，并没什么新的动静。”
萧崇点头表示知晓：“那便还是全权交给凌尘，既然北阙遗民已归顺我朝，那便与我朝子民一般无二，若是北蛮再对大肆烧杀抢掠，略微出手教训一下也无妨。”
萧瑟伸个懒腰：“二哥你也答应得太快了，不过您竟然真肯冒险微服出宫见白发仙他们！”
“冒险？他们不是你和瑾仙公公的朋友么。再说即便是来者不善，有你们在，也不用怕。”
萧凌尘赶紧摆手：“那几个天境高手若真要打，您也只能指望楚河他们，我是不灵了，嗨，估计就打不起来。还是想想在哪儿碰面合适吧，要安全、隐秘，不能太郑重，也不好太随意……雪落山庄怎么样？”
萧瑟赞成：“倒是个好主意……二哥您看什么呢，乐成这样？”
就在刚刚，有内侍送进来一封信给萧崇。萧崇边听萧凌尘说话，边打开信随意瞧了一眼，马上便眉开眼笑。搞得萧瑟十分好奇。
萧崇的眼睛依然盯着信：“没什么，远岫说我昨天那首咏桂花的诗平仄不通，简直在打油诗以下。可我原就是刻意瞎写，逗她一笑的。”
萧瑟看看萧凌尘，两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他只好问萧崇：“难道……您和谢姑娘如今日日通信笔谈？”
萧崇三下两下看完，倒也不避讳，将信递给二人。萧瑟接过一看，也不过是些诗词歌赋、武林掌故、琐碎日常，看着不像恋文，倒像是多年老友的闲聊。
萧凌尘长叹一声：“我的皇兄啊，杏子园离宫城能有几步路，想见她还不容易，还写这么老厚一摞信，费死洋劲！”
萧崇也是一脸无奈：“可她却说见面多有不便，不如鱼传尺素。”
萧瑟读着信：“别说，读着还怪有趣的。虽然只是闲笔，倒能看出撰文者胸中的沟壑……啊！我想到一处比雪落山庄更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