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春(八)
「希望前面两章能被放出小黑屋,我改了快二十次了,人都要麻了,感觉已经写的非常纯洁了……」
……
“你饿了吗?”君怀渊起身找到散落一地、四处挂着的衣物,他自己穿好衣服准备束发。
衣袖被郁念白拉了拉,君怀渊半束发的举动停住,“怎么了?”
还怎么了。
郁念白半起身,任由被褥滑落,露出她浑身的痕迹,她看着君怀渊说,“帮我穿衣服。”
“……”
君怀渊匆忙的将发随意束起,然后将衣物为郁念白穿好。
“这就是寝衣而已,你去我房间拿衣服来给我穿好。”郁念白并不买账,转而人让君怀渊去她房间拿衣服。
君怀渊觉得郁念白使唤起自己来是越发熟练了。
“等等。”
郁念白又叫住了君怀渊,她拉住人,“你会穿衣服吗?你要是不会的话,钱叔给我的那套胡裙被我放在……”
郁念白话还没说完,君怀渊就认真道,“我会,你相信我。”
“……好。”她不信。
事实证明,君怀渊确实不会。
“这件在后面,先穿这件。”
“……你拿反了。”
“要不然换一套吧。”
君怀渊颇为倔强的把衣裳给郁念白穿好,“我就说我会。”
看了看窗外已经深夜的天色,郁念白敷衍的点点头,“是,你会,穿了半柱香时间。”
“……”
君怀渊淡定的充耳不闻,他拿起一杯温水给郁念白。
喉咙被水浸润过后,郁念白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
“要去逛一逛夜市吗?”君怀渊专门打听过这边的夜市很热闹,于是对郁念白发出邀请。
郁念白坐在床边,她眼神幽幽,“我很想去。”
“可是我走不动了。”
君怀渊缓缓低头,“那……你之前说第二天要回去,你还能走吗?”
郁念白的目光更加幽深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多留几天。”君怀渊咳嗽两声后说道。
“哦。”郁念白无所谓道,“我们先去吃饭吧。”
“抱我。”
“……”
……
蓝紫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君怀渊抱着郁念白下楼。
店里没什么人,郁念白晃了晃双腿,“人好少,我们出去吃吧。”
“想吃什么?”君怀渊从善如流的走出店。
夜晚篝火丛丛,郁念白好奇,“去那边看看。”
篝火旁边的三两位人们聚集在一起,或吃或笑。
“他们吃的是什么?”郁念白斜坐在地上,她好奇的问。
“酥茶。”君怀渊看一眼就回答道。
“茶?”
“和我们喝的茶滋味不太一样,你想尝尝吗?”
郁念白点头,于是君怀渊去买来一桌子的东西。
他手上动作不断,空杯子里被他装满东西,然后再倒满一壶奶。
“尝尝。”
郁念白尝了一口,过分甜腻的口感让她不适的皱眉,杯子里还有许多吃食,感觉像是在吃异域版的八宝粥。
见郁念白蹙眉,君怀渊轻笑,“你应该吃不惯吧,如果觉得太甜了可以试试这一杯。”
说着就又做好了一杯酥茶给郁念白。
这一杯喝着果然就没有那么甜腻了。
郁念白舒缓了眉。
“这杯我兑了水,喝着会淡很多。”君怀渊解释道。
郁念白想起什么,“你好像很了解这里?我记得那日夜里,你还会说这里的话。”
郁念白说的是他们二人去绑架荆阿哥的那个晚上。
君怀渊微微坐正,“不算很了解,只是以前对这里有些好奇,就多看了些书。而且正好家里有商队来这里商贸,就向他们问了些关于这里的事情。”
“倒是你,你对这里一知半解,怎么就敢孤身前来?”
话到最后,君怀渊认真看着郁念白说,“这样很危险,面对全然陌生的地方,能提早做足功课就不要懈怠。”
郁念白说去西域就去,好像一点都没把西域放在眼里似的。
知道君怀渊是在关心自己,可是郁念白哪里想过那么多。
世上大多的事情都可以靠一力降十会解决,再加上她还懂药理。实在都不行了,郁念白又不是多么蠢傻的人,而且她还有很多的钱。
暗探西域对郁念白而言,不是难事。
想是这么想的,郁念白口中回答的却是,“这不是有你在吗?我想着你一定会安排好一切!”
她又在哄骗自己——君怀渊如是想着。
郁念白从前不是没有用这样和稀泥的招数“哄骗”过君怀渊,君怀渊以往并不在意,只想着等她愿意说了再说也无妨。
可是如今,君怀渊分外在意,他想现在就知道郁念白心底的真正想法,不想再听她敷衍的“哄骗”。
“那如果我没有安排好一切呢?”
君怀渊较真的说。
“哦。”郁念白无所谓道,“那就到了再说吧。”
随后又抬眼看了一眼君怀渊,笑道,“你放心,我必然不会让你命丧异域的。”
“不然,我此生怕是再难踏足中原。”
君怀渊不解,“为什么?”
郁念白放下手中的杯子,她认真的为君怀渊分析道,“你是君家少主,我把君家少主拐骗去了西域,还把命交代到了那里去,君家会放过我吗?再说了,你好像很有名是不是?”
燕自春说君怀渊很有名,郁念白其实没有什么实感。
毕竟这一路来,除了最开始的比武招亲上有人对君怀渊做出过惊讶的反应,打那儿之后郁念白遇见的人都是君怀渊熟悉的人,对君怀渊都是熟稔,看不出什么敬畏。
哦,半路还遇见过一个盲人,那人也不怕君怀渊。
以上种种,导致郁念白觉得君怀渊还是很“平易近人”。
不过,燕自春说过君怀渊在中原武林的鼎鼎大名,郁念白始终记在心里。
君怀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郁念白这话,他是该说:对,我确实很有名。还是该说:不算有名。
心思百转的犹豫之下,君怀渊沉默了许久。
“嗯,其实说有名也对,君家有藏锋阁,名震武林,君家的少主自然是很惹人关注。不过,他们关注的是君家少主,即便君家少主不是我君怀渊,他们依旧会很关注。”君怀渊轻轻说。
郁念白轻轻一笑,语气故作怅然道,“你怎么会不是君家少主?你何必把自己和君家少主分得那么开,甚至直接分成两个人?”
“在我看来,君家少主和君怀渊,相辅相成,缺了谁都不会是如今这样。”
君怀渊半垂下眼眸,他低低说道,“是不是我太暮气沉沉了?”
“我知道不该这么想。”
可是,那又谈何容易。
往事如同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快速的掠过,浮光掠影,走马观花。
君怀渊很难说为哪一个画面停留,他只是从始至终半垂下眼眸,情绪不显。
回忆忽然卡壳了一下,君怀渊眼睫微微颤动。
那是他曾经经历过的、如今却已经缺失了的一段空白。
那是他年少时去闯南疆的记忆。
君怀渊只记得自己似乎是在南疆停留过一段时间,不算长,可是却一点都想不起来那段经历。
不,君怀渊记起来了,好似,前不久曾经做过一个关于那段记忆的梦境。
虽然梦里没有任何的证据表明了对话发生在南疆,可是君怀渊心底有一股莫名的直觉,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发生在南疆、发生在他莫名其妙丢失的那段记忆里。
“好了。”郁念白不知道君怀渊在想什么,她只好跳过这个话题,随口道,“你不如给我讲一讲这是什么果子好了”
“其实,我曾经丢失过一段记忆。”君怀渊忽然重新抬眼,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郁念白。
郁念白不懂君怀渊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要说起这些。
因为君怀渊想知道郁念白的过往,可是郁念白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告诉君怀渊这些事情?
所以君怀渊想着,那就他先来开口吧。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年少时曾去过南疆,但是我不记得了在南疆发生了什么。”
篝火声“啪啪”的炸裂开。郁念白好似是被远处的动静吸引去了全部的目光,没有对君怀渊的话做出回应。
桌上摆满了一碟一碟的小吃,还有一壶热茶。
“其实忘了也无所谓。”君怀渊自顾自的继续,“那不是什么重要的记忆。”
郁念白呼吸微不可闻的一滞。
不是,怎么就不重要了?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为什么要去南疆。”君怀渊浑然不觉郁念白的腹诽。
“小时候的我,一年到头里也见不到几次父母。他们总是在外面忙,忙着帮人,忙着做好事。他们好似要做尽天下的好事似的。”君怀渊嘴角溢出苦笑。
那笑容的苦涩是毫不掩饰的。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一次,他们答应了会留在家中陪我一月。”
目光幽远,君怀渊声线渐渐开始颤抖,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他们食言了。”
“他们忽然又要出发,说是要去南疆,去解救一个女孩。”
君怀渊一手放置在桌上,“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
“可是,明明离开前,他们答应了回来之后,会留在家中陪我直到下一季花开。”
郁念白目光自始自终都没有回看向君怀渊。
这些事情,君怀渊从前就对她说过一次。
“后来都说,是蜃宫的宫主杀了他们。”
“我不信。”
“我不信他们一生行善却最后死在自己想要解救的人手上,我不信他们真如传言那样善良到愚蠢,我不信他们两个人的武功合在一起都不能伤到蜃宫宫主分毫,我不信”
君怀渊长叹息一口气,“我有太多的不信。”
“所以我想要自己去南疆一探究竟。去看一看,被他们选择解救的女孩到底长什么模样。去看一看,传言中杀掉他们的女孩有多厉害。去看一看,那个让我嫉妒的女孩”
君怀渊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腰际。
那里本该有一把佩剑。
此刻却空荡荡。
君家有闻名天下的藏锋阁,可君怀渊腰间的佩剑却不是出自藏锋阁。
那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佩剑。
那是他初学成剑时,君璜为他换下木剑时随意找的一把剑。
“等渊儿有所成后,就可以自行去藏锋阁挑选一把合心意的佩剑了。”君璜眉目温雅,他留起了长发,身上却总还是沐浴着一股檀香。
这股香气总是能让人的心平静下来。
何歆柔柔一笑,“渊儿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
君怀渊看了一眼满是星辰的西域夜空。
好似天下哪里的夜空都长得一模一样。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这么大了。
“渊儿乖,这次回来后,我们就在家中陪着渊儿,直到下一季的花开好不好?”何歆哄君怀渊。
她柔柔的声音让小君怀渊紧紧绷着的脸渐渐柔和起来。
“那、那你们说好了啊,答应了我,要陪我看下一季的花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君璜伸出小手指与小君怀渊拉钩。
这句承诺,他们失言了。
或许是君怀渊的情绪感染到了郁念白,她不再去看远处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人群。
她看着君怀渊落寞的侧脸,心里幽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这件事,郁念白早已听郁念欢说过千百遍。
可是这一遍由君怀渊说出来,郁念白却听出了不同。
郁念欢说起这些时,那浓烈的情感几乎要把人淹没。
君怀渊说起这些时,却好像只有淡淡的忧愁,浅浅的遗憾。
即便他现在在剖开自己的心,将这些情绪说给郁念白听。
可是郁念白却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抑制。
如同君怀渊以往抑制情动时那样,他还会无意识的抑制自己的情感。
郁念白释怀了,君怀渊好像对什么情感,都会发自本能的去抑制。
是因为很小的时候,就有自己一直得不到的感情,所以才会对感情这么小心翼翼吗?
郁念白不是君怀渊,所以她不知道。
即便是君怀渊本人也不知道。
情,是最复杂最简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