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拉拢（二）
夜幕沉沉，繁星满天。昭贵宫廊道里寒风阵阵，点灯的宫女不自禁地将手放在唇下哈气取暖，时不时又来回搓动着双手，即便是早已冻到发抖，也丝毫不敢懈怠。
举目远望，每一庭柱，辄悬宫灯，淡黄色的流光将寝殿映得灯火通明。
“她收下了？”赵贵妃披散着长发端坐在海棠花沉香木梳妆台前，身后站着的贴身婢女秀香执起她的秀发，小心翼翼地梳理着。
“回娘娘的话，已经交由毓德宫的奴婢呈上了。”秀香嘴上答着话，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停下。
“很好，接下来还要麻烦你去办一件事。”
“娘娘，您说。”
赵贵妃的目光锁在了不远处的那张黄花梨钿花蝶纹架子床上，上面摆着几匹新送来的云绫锦：“皇上又派人送来了新的布料，我这衣料多得都穿不过来。”
“还不是娘娘天生丽质，深得君心，自然时有赏赐。”秀香忙不迭奉承起来。
“你去随便找几匹云锦，明日送到漪丽殿去。”
“漪丽殿？”秀香愣了愣，随即杏眼一瞪，“您要送去给郑丽嫔？”
“是啊。”
“云锦这么名贵的料子，送给她？岂不是如同野猪吃细糠吗？”
“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才要送她这样的料子。”赵贵妃嘴角半勾，却是漫不经心地敛眸，“她出生寻常，其父不过是区区的吏部侍郎，能见过什么好东西？况且，本宫送出的东西，她一个小小的丽嫔，哪还敢不收？”
自家主子的脾性，秀香一直是司空见惯的，待赵贵妃说完，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愣在那里干嘛？本宫要睡了，还不赶紧出去守在门口？”
“是。”
赵贵妃闭上眼，想象着明日郑丽嫔收到云锦布料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那郑丽嫔胆小怕事，平日里一贯唯唯诺诺的，这样的人也没什么花花心思，收入麾下，替自己卖命做事也是极好的。
现下朝堂上下波谲云诡，她需要拉拢一波势力效忠于她，助自己的霆儿登上太子之位。
许德妃和她的儿子，身后没有显赫的背景，但胜在有谋，可以为她出谋划策；而郑丽嫔和她的儿子，不受皇上的器重，但胆小怕事，也可以为她所用。
聪明人，自是有聪明人的用法；至于蠢人，只要够听话，能照章办事，自是有为她挡灾做替死鬼的用法。
永安殿的家宴已过三日有余，按理洛云寒的几个兄弟应该早已按耐不住，该是蠢蠢欲动、互相拉拢亲近起来了，他派雾霖暗中观察，除了看到赵贵妃的婢女秀香这两日有穿梭于毓德宫与漪丽殿之间送些东西之外，再无别的发现。
看来目前赵贵妃率先坐不住了，开始想要先拉拢这后宫里的势力了。
那他自然也要行动起来了。
洛云寒先去拜访了银霄殿，可没想到却是吃了一个闭门羹——洛雪霄不在殿中。
“二皇兄去哪里了？”
宫人们见是五皇子驾到，自是不敢怠慢，为他端上茶水，小心翼翼道，“回禀五殿下，二殿下去练兵场操练精兵去了，他料到您会来，所以让我们先伺候着，您要不要在这里稍作休息？”
洛雪霄正是笃定洛云寒一定会上门，所以特意早早地去了练兵场。
自那日赵贵妃派人送了茶叶之后，他已猜到洛云寒很快就会上门，既都有拉拢示好之意，他自然也要挑一挑。
洛雷霆再不济，可是他背后却有整个赵家撑腰，况且他还是皇长子，赵贵妃也是多年来独揽圣宠，即便是当今皇后，也不得不卖赵贵妃一个人情。
只是这洛云寒，多年来一直纨绔不羁，流连于烟花之地，如今怎么也关心起朝堂之争了？莫不是他也起了什么念头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目前也没有必要去得罪任何一个，既然已决定加入洛雷霆那一派里了，何必还要去管那洛云寒？
可面子上总是要做文章的，也不想明面上惹得那一方不快，不如就索性不待在这银霄殿里，也好让那洛云寒断了念想，知难而退。
洛云寒在银霄殿里坐了半柱香时间，其实他也料到，洛雪霄已经被洛雷霆拉拢了过去，眼下这般已是婉言拒绝了。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洛云寒起身，随意找了个理由，便出了银霄殿。
他记得上一世，洛雷霆就是在上元节家宴后，成功拉拢了洛雪霄和洛霁。虽然感觉洛霁那边应该也是希望不大了，但他还是想再去试一试。
于是他一出银霄殿，便直奔雨霁殿。
洛霁倒是人在殿内，通报之后，俩人落座一同饮茶。
“也不知五弟突然造访……”一番寒暄之后，洛霁有些局促，也不知道说什么，竟是一个劲地让他饮茶吃果子。
“我找三哥不是为了吃果子的。”洛云寒只是笑吟吟瞧着他，而此时的洛霁却是身子僵硬，双手来回地搓着，蹙起的眉已拧成了死结。
见此情此景，洛云寒已了然于胸。
“想来三哥已经站好了队。”他淡然一笑，“我今日的造访便是多余了。”
“五弟……”洛霁的手霍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支吾了半天，唇角微颤，终是带着几分苦涩与无奈开了口。
“你也知道三哥我，没什么能耐，生平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和我母妃在这宫里平安度日，我们不求权势，只想安稳地度过这一生。”
“所以？”洛云寒的脸上也没流出任何意外，他了解洛霁的品性和为人，确是如同本人所说，毫无理想与抱负。
“我跟母妃也没办法，赵贵妃在这后宫里已然一手遮天，我们能做什么呢？她命人送来了布料给我母妃，我们只能乖乖收下，实在是……”
“我懂。”他的手放在洛霁的手背上，轻拍了几下，便挣脱了出来，“宫里太多身不由己，既如此，我也不好强求。”
“五弟，你要保重，哥对不住你。”
“没事，那我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