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旧案重提(一)
“当——当——当——”东华门的丧钟在迟暮之色中敲响了。
大盛三十一年,湮国永安帝驾崩。
大殓后,棺柩停放在乾清宫中。先帝驾崩为国丧,颁诏天下,自驾崩日起,举国哀悼百日。
先帝驾崩后朝臣与各宫殿宫眷服丧二十七日,然国不能一日无君,百日后新帝登基,御门听政。
太子洛云寒正式继位,改年号为晋元。尊先帝为天齐皇帝,尊皇后为孝端太后,尊芸贵妃为仁鋆太后。萧贤妃晋为萧太妃,温怡嫔晋为温太嫔,郑丽嫔晋为郑太嫔。
翌年三月先帝丧期过后,册原东宫太子妃为中宫皇后赐号凌瑶。
仁鋆太后为庆祝自己重回鋆贵宫,于先帝丧期过后,特意在御花园御蝶轩中设午宴邀各宫眷赏花赴宴。
御花园中,春日明媚,百花盛开,蝶鹊飞舞。御蝶轩中,锦帐飘动,罗纱盈盈,在座的各宫眷身着华服,谈笑风生。
“恭喜仁鋆太后重回鋆贵宫。”率先开口祝贺的是萧太妃躬身作揖道。
“是啊,恭喜仁鋆太后了。”温太嫔也跟着人云亦云。
仁鋆太后浅笑着点了点头,目光随后落在了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郑太嫔身上:“你怎么一个人坐角落里?过来坐啊。之前宫里一直忙着为先帝守孝,如今孝期已满,是该恢复原状了,不然这宫里连一丝生趣都无了。”
“嗯。”郑太嫔点点头,慢慢走了过去。
自芸贵妃从静思阁里出来后,她便开始有些忐忑了。但想着等静思阁修缮完毕后,芸贵妃会重新搬回去,她以为会没事,毕竟一介罪妃,也不可能再翻身。却想不到先帝在驾崩前,竟彻底宽恕了那罪妃,并让她重新回到鋆贵宫。
而赵贵妃依然还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内,这就代表着现下这位仁鋆太后已位居后宫之首了。
虽宫里还有孝端太后,可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孝端太后还只是皇后的时候,就如同闲云野鹤,无心于宫斗争宠,加之膝下又无子嗣,除了出席大小宫宴以及各宫的晨间问安,其他场合都很难见其踪影。
这打理后宫内务的担子几乎都落在了仁鋆太后一人身上,而她又是当今圣上的亲娘,比起同级的孝端太后,实权更是远胜一筹。
如今她一朝得势,再也无人可以伤她半分,她若不计较当年昭贵宫走水一案倒也罢了,可若真计较起来,必然能将这后宫的天都给捅破。
郑太嫔睨了眼温太嫔,对方却是面不改色,神情上丝毫看不出波澜起伏。
“什么香味?”郑太嫔才刚走过去坐下,仁鋆太后便皱了皱眉。
“香味?”
“好像是有一种很奇特的香味。”孝端太后阖眸细品道,“有股子樟脑味,却又透着清甜。”
“郑太妃身上是擦了什么香粉?”连温太嫔也跟着问起。
“香粉吗?”郑太嫔反问道,她并没有擦香粉的习惯,自己也从没察觉到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是啊,这香味倒是似曾相识,只是不知道……”仁鋆太后笑着向她递去眼色,“郑太嫔是否愿意和大家分享一下这香料的名字和使用的场合?”
郑太嫔不明缘由地一愣,她从小到大从未有擦香粉的习惯。即便是入了宫,也仅仅是点了熏香,但这在各宫各殿里不过是稀松平常之事。
况且那熏香也不是她自行去内务府申领的,而是由赵贵妃每月派人送去给她的。
赵贵妃的赏赐她不敢不收,况且这都已经赏了十多个年头了。
“这……”她一时语塞,“并非是我用了香粉,仁鋆太后指的应该就是我宫苑里点的再普通不过的熏香。”
“普通的熏香?”孝端太后脸色微变,眼瞳里涌动着丝丝涟漪,“郑太嫔真以为这是普通香料?此香料名为豆蔻,长于岭南,因产量稀少而弥足珍贵。”
“若哀家没有猜错的话,郑太嫔应是以此熏香了多年,才会闻不出自己身上日积月累沾染上的香味。可按照郑太嫔多年前的位份,应是没有资格从内务府申领到如此贵重的香料吧?”
“所以郑太嫔所使用的豆蔻是哪里得来的?”孝端太后直直地凝视着她,言语里的意味已显而易见。
“我……”郑太嫔垂眸回避着众人的目光,莫不是这香料有什么问题,可自己用了那么多年,又皆由赵贵妃所赠。
若真有问题的话,那赵贵妃绝脱不了干系。如今她早已身陷囹圄,只有把她招供出来,自己才能撇得一干二净。
“回仁鋆太后,那香料全是由赵贵妃所赠,当年我还不过是漪丽殿里小小的郑丽嫔,她所赏赐的东西,我总不能不买帐。”她一脸委屈说完这番话,还不忘举眸看一眼众人的表情。
“难道是这香料有什么问题?我愿以性命担保,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全都是赵贵妃的意思。我一介小小的丽嫔,岂敢怀有其他异心?”
“香薰没什么问题,再名贵也不过是香料而已。只不过……”仁鋆太后盯着她微笑道,可那笑容只是短短一瞬,倏地,她便冷了脸色。
“当年昭贵宫走水那日,其实你也曾在场吧?而那日宫宴,是你在哀家的酒杯里下了药。等哀家晕倒后,你再把哀家送去了昭贵宫。”
“所以,那把火就是你放的吧?为了构陷哀家……”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郑太嫔连连摆手,瞪大眼睛为自己辩解。她原以为案子已过多年,不会有人重提。却不想时隔十多年,竟又被摆上了台面。
“是赵贵妃,赵贵妃指使我做的。她权倾朝野,我不过是小小的丽嫔。她命我做的事情,我又怎能拒绝?”她霍然下跪,脸上的血色一褪而尽,嘴唇也煞白。
片刻后,她又将矛头指向了温太嫔:“这件事情,你当年不也参与了吗?”
一见她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温太嫔陡然脸都白了,连忙反驳道:“郑太嫔,你自己做过的什么腌臢事,你自己认下就是,为何还要无故推卸给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