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发现苗头
这一周过得像条直线,毫无波动。唐芥百无聊赖之际看完了一整部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深深陷入冯老师的演技不能自拔。他想起杨田明那夜的高谈阔论,想起那个坐在地上哭泣的女人,想起那个挥舞着拳头,浑身散发着野兽气息的暴躁男人……
这个世界像一块三棱镜,会将人类折射出全然不同的模样。在外人面前,你可以表现得温和有礼,在家人面前,也可以毫不克制的露出野兽般的本性。我们活在世上,有着不同的身份,扮演着各种角色,父亲,母亲,儿子,女儿,教师,服务员,警察……身份与身份之间重叠着。朝夕相处的妻子被拿来当服务员使唤,对着相差几十岁的子女,做出一副教师的样子……
普通人不是影帝,不能在各个剧本中转换自如,于是角色间的矛盾就会爆发。无非就是没有看清自己的身份,做出与之相悖的行为。
软帘被掀起一角,露出一张长满胡茬、黑黢黢的圆脸,像是皮蛋发了霉,是徐恒康。一周没见,他显得更加苍老,衣服皱在一起,走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怪味。
唐芥赶紧起身,将椅子让给他坐下,然后立在一旁,等对方开口。谁知道徐恒康刚沾到椅子就睡死过去,发出打雷般的鼾声。
唐芥还站在旁边,一副听候指示的表情,此时也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见好友睡的正香,知道他这周肯定过得十分辛苦,也不想打扰他休息,拿着手机蹑手蹑脚上了二楼。
刚准备躺下,手机传来一条信息,是上次一起吃饭的金表男。他说前几天突然碰见林晓磊,问唐芥什么时候有空出来一起聚聚。
唐芥愣住了,林晓磊跟他已经打过照面,肯定是不能去参加聚会的。于是准备随便找个理由拒绝对方。突然对方又发来一句:听说晓磊准备去外地定居,以后都不准备回来了,所以这次可一定要到啊!
定居?
对啊,听说准备结婚了,婚礼也不在这边办,所以这次就是老同学最后一次的单身会,我们可以玩个痛快!
结婚对象知道是谁吗?
你肯定想象不到
班上的女孩?唐芥试探着。
不是,是小月儿啊!他妹妹。
妹妹?那怎么能结婚?
又没有血缘关系,这有什么。
唐芥当场愣住,手也跟着颤抖。他颤巍巍给杨田明打过去,却舌头打结,说了半天才让对方明白事情原委。
杨田明让他先冷静,这事暂时不要跟徐恒康说,他那边有个事情需要先调查一下,等晚上再过来细谈,随后挂断电话。
唐芥放下手机,却看见刚从楼下上来的徐恒康站在门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顿时紧张起来,不确定刚刚的通话内容有没有被对方听见,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根本没睡着,我听到你刚刚打电话的内容了。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个事情。”徐恒康挠着头,走过来坐在床上,然后像只猫儿一样闻了闻自己,露出反胃的表情,便让唐芥借他套干净衣服,他想洗个澡,其他的晚上等杨田明来了再说。
唐芥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大尺码的衣服,比划了一下感觉对方应该能穿上,“这套应该差不多,你试试看,不行我就出去买一套——”他转过头看向好友,见对方正盯着眼前的地板发呆。此时听见唐芥声音,才回过神看向他,摇晃着起身。唐芥赶紧走过去扶着他,“我送你去医院吧,你这样不行啊!”
“刚从那回来,不去了,衣服给我。”他推开唐芥,拿着衣服走进卫生间,不一会传来花洒的水声,夹杂着,阵阵隐忍的哭泣声。
洗完澡出来,唐芥让他先休息,等晚上杨田明到了再来叫醒他。徐恒康再三嘱咐,甚至逼着唐芥发誓,一定会叫醒他,不然以后这兄弟都没得做,这才安心的睡去。
夜里将近11点,杨田明匆忙才赶到店里,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唐芥赶紧递上水,扶他坐下。然后转身去楼上叫醒熟睡中的徐恒康。
徐恒康正睡得迷糊,这几天他几乎没合过眼,今天算是他这一个多星期以来第一次趴在床上睡觉。唐芥拽着他起身,两人刚准备下楼,见杨田明已经上来了。
“楼下门我已经锁了,咱们在楼上说吧。”说着走过来环视屋子一圈,发现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红木衣柜,整个屋子没有一张能坐的家具,干脆将公文包垫在地板上坐下。唐芥这个屋子只有楼下那一张椅子,他见杨田明席地而坐,便起身去旁边的柜子里抽出两张坐垫,扔了一个给杨田明。
自己也在杨田明身侧坐下,两人对视一眼也不说话,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本来脑子还没清醒的徐恒康也干脆坐到地板上,双手往后搭在床边,开始说起白天发生的事情。
今天一大早,林晓磊突然独自一人来到医院,林老师据说回学校上课去了,常妈妈酒店临时有事,需要她回酒店处理,就剩下徐恒康独自守在林晓月边上。
林晓月的识几天前就已经恢复,此时正坐着跟徐恒康说笑。门突然打开,出现林晓磊那张愤怒的面容。
他径直朝坐在床边的徐恒康走来,居高临下的宣示着对林晓月的所有权:“我们一家人已经商量好了,我要娶晓月,你可以走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虽然迟钝,但也能隐约感觉得到,这个没有血缘的兄弟似乎对林晓月有着超出寻常亲情的占有欲。
有几次他趁着常娟有事出去,也曾偷偷问过林晓月对那个哥哥的看法,但是每次提起林晓磊,她就紧张得说不出话,甚至会浑身颤抖起来。他见她痛苦的样子,不忍继续逼迫她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从女孩的表现也能看出来,她对这个哥哥是恐惧大于喜欢。
“是你们商量好的,还是你自己决定的?”徐恒康头也不回的问着,他见女孩眼睛流露出害怕的神色,便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
“拿开你的脏手!”林晓磊疯了一般拽开徐恒康,一把抱住林晓月,“我回来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女孩抱着自己双臂,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在他怀里颤抖。
徐恒康此时血气上涌,想拉开二人,又怕吓到女孩,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林晓月突然翻起白眼,再次失去意识。
接到消息的常妈妈急忙赶过来,发现医生正在里面照顾林晓月,徐恒康他们则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在她得知林晓磊刚刚的行为与话语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随后打电话将正在上课的林老师也叫过来。
原来林晓磊私底下已经跟他父亲商议好了,以后由他来照顾生病的妹妹,他们还是一家人,而且是亲上加亲。
林老师对此表示一切听从儿子的安排。两人看向常娟,询问她的意见。他们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问她晚上是吃面条还是吃米饭。
常娟摇着头,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表示自己坚决不同意儿女的结合,哪怕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行,一票否决了两父子的打算。
但是林晓磊突然附在常娟耳边说了几句,徐恒康便看见她脸色突然变得通红,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满脸惊恐,像见鬼一样盯着林晓磊,慢慢跪倒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
此时的林晓磊确实像只魔鬼,他狞笑着,眼神疯狂,仿佛对林晓月志在必得。
剩下徐恒康呆立在一旁,茫然四顾,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决定先过来唐芥这边冷静一下,不然只怕会脑子发热,当场疯掉。
接着唐芥将金表男的话也说了一遍。三人沉默着,窗外风哗哗的吹过树叶,飘进来几缕樟树香味,偶尔伴着几声虫鸣。
杨田明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徐恒康说道:“我们查到,在张明阳失踪之前的一段时间,林晓磊曾跟学校请了一周的病假,独自一人乘坐高铁返回瑜城。”
“什么?也就是说,他那段时间可能出现在林晓月的学校?”唐芥惊呼一声,眼睛在面前的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也有可能是回家。毕竟这里也是他的家。”徐恒康声音有些无力。
“如果张明阳的死跟他们有关系,你们觉得,他们会用什么搬运尸体?”
“林老师有车!”两人齐声说道。
“击中后脑勺导致的死亡,怎么说也会有大片血迹,就算已经过去4年,只要那辆车没有换过,可能——还是可以查出蛛丝马迹。”
“可能?也就是说也有可能什么都查不到了?”徐恒康直起身子问道。
“毕竟已经过去四年,现在只有等待结果!”
“你是说,有可能是林晓磊因为嫉妒杀了张明阳,然后用自己父亲的车子去抛尸?”唐芥看了眼徐恒康,摸着下巴问道。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现在警察应该已经上门搜查了,他们想去外地重新开始可没这么简单。”杨田明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笑意。
送走杨田明,徐恒康见快12点了,也不好回家,免得他奶奶担心,只好在唐芥这将就一夜。
两人夜里躺在床上各怀心事,都盼望着第二天立刻到来。杨田明临走前嘱咐他们这事一定要保密,等明天结果出来,他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们。
车子被清洗过,什么血迹也没留下,房子里里外外都搜查过,暂时没有找到有用信息。第二天下午杨田明打电话过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但是那天在医院,唐芥提起那具白骨的时候,林老师明显神情紧张,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他摸着下巴思考着,现在警察已经将林老师一家带回局里问话,自己也不能插进去干涉公家查案。那么,现在,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晕厥——这几年好了——高中——转学——
他脑中飞快的闪着这几段文字,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敲着额头,嘴里嘟囔着:“冷静,冷静,慢慢想——”
争抢?女人?女孩?打架——父亲!
他脑中闪过一个人名,连忙拉起躺在椅子上叹气的徐恒康往外跑去,跑了几步又返回来将门锁上。
唐芥伸手拦了辆出租,喊道:“师傅,去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