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间会谈
夜里,唐芥洗完澡躺在床上,脑中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说好的只是送她回家,生生变成一场认亲大会。
那天孙郁雪把唐芥忽悠上了高铁后,想着再怎么着他也不敢跳高铁,便说了实情。原来前不久她奶奶突然摔了一跤,医生说十分凶险,可能救不回来了。家人怕她伤心,路上出事,就一起瞒住她,直到她奶奶度过危险期,她妈妈才偷偷打电话跟她说了这事。
事后她十分懊悔,想立马回去看望奶奶。可是家里人都说现在老人病情刚稳定,还在医院观察,建议她暂时不要回来,等出院了再说。不然又要照顾她奶奶,还得分出精力照顾她。
孙郁雪虽然想说,家里堂哥堂姐都在,也没见他们说不方便,怎么一到自己就好像会带去一堆麻烦一样。好在奶奶安慰她说自己现在很好,让她尽快找个男朋友,等奶奶全好了,就带回去给她看看。
为了满足奶奶这个心愿,孙郁雪就编了个谎言,骗唐芥跟她一起回家。当然,劳务费另算。
实际上在她刚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唐芥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要一个年轻男人陪同一个年轻女人回老家,并且女人主动提出包吃住,无非就那件事——装作他人对象,欺骗家中长辈。唐芥不但狠狠敲了一笔钱,还能免费旅次游,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他露出一脸得意的奸笑。
不过这院子着实有点奇特,类似北方四合院的格局,院内特地沿墙建了排水沟,似乎是为了适应南方多雨的特性。院墙后方有棵一人抱粗的香樟树,巨大的树冠像把大伞盖在老太太居住的房间上方。
这个村子里的楼房之间距离很近,没走几步就又是一户人家,邻里之间来往十分便利。晚饭后唐芥独自一人出去消食,便时不时看见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摇着蒲扇聚在一起说话。
村子里长着不少树木,种类繁多,倒不像是特地种的,有些小楼门口还建了花坛,开着红红粉粉的各式花朵。
他想着等明天白天去跟人家要点花籽,回去买个花盆种起来,等开花了放书店桌子上摆着也赏心悦目。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伴随着孙郁雪刻意压低的嗓音:“开门,是我!”
唐芥蹑手蹑脚藏在门后面,捏着嗓子说:“小姐你找谁呀?我不认识你——”孙郁雪在门口站着又好气又好笑,转头望向后方,忍不住用拳头使劲按在门上催促:“快点,等会被人看见了!”手上敲门声音虽轻,实际上力道却重。
突然门开了,她一个猝不及防,跌进唐芥怀里。来不及脸红,一把将他推进屋里,随后自己也闪身进去,并关上门,拉上窗帘。
唐芥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脸蛋通红,连带着耳朵都烧起来,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脚踩一双人字拖。她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只觉得脸上更烫了,也不敢直视他眼睛,从他身旁略过,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说:“我找你有事——”
“看出来了,这大晚上的,看你急的——也难怪,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唐芥靠在窗户边的桌子上,眼中笑意更深。
原以为他要说‘如花似玉’,结果蹦出这么个词,气得孙郁雪抓起床上的枕头就向对方扔过去。谁知道被他轻易接住,并抱在怀里,继续说:“我就这么一个枕头,你给我扔了我晚上怎么睡?难道你要献——”没等他说完,对面的女孩已经张牙舞爪向他扑过来。
“我说的是献出你的枕头,别想歪行不行——”唐芥慌忙将枕头扔到床上,空出双手抓住女孩的手,诡辩起来。
女孩依旧气鼓鼓的,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忽然察觉自己双手都被对方抓着,只觉得身上发软,轻轻挣扎起来,低声道:“快放开我,被人看见了不好——”
唐芥也意识到现在气氛的诡异,第一次没贫嘴,放开了女孩,转身走到床边坐下,问她半夜不睡觉,来找他做什么?
孙郁雪走到椅子边坐下,她知道白天跑了一路,他肯定也累了,但是这件事情很严重,让她手足无措。本来今天爸爸就有点不高兴,要是被他发现自己晚上偷偷跑来找唐芥,估计又是一场暴风雨。但是她必须过来。
原来那天老太太摔跤另有蹊跷。据老太太本人回忆,那天刚吃完午饭,她准备去院子里散会步再去歇息。刚跨出门槛,突然脑子迷糊起来,眼前的台阶也跟着转起圈,脚下软软的像是铺满了棉花。老太太摇摇晃晃走出房间,盯着眼前打着旋儿的阶梯,跨出一步,随后一个没站稳就滚了下去。
还好负责烧饭的林妈收拾好厨房走出来,一眼发现了已经倒在地上的老太太,赶紧给孙郁雪父亲打了电话,一行人急忙开着车将老人送去了医院,这才挽回一条命。
后面医生单独找到孙父,说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原来这不是简单的摔倒,而是中毒导致的休克。通过检查发现老太太心脏出现轻微中毒性损伤,产生心肌中毒性改变。还好发现得早,抢救及时,捡回一条命。至于具体是什么东西引起的中毒,医生也不能确定。
孙父大惊,但还是拜托医生代为保密,暂时不要跟其他人说,避免引起混乱,心中已决定私下调查清楚这事。本来在城中居住,经营酒店、餐馆生意的孙父便趁此机会搬回老家,打算亲自照顾老人起居。
孙郁雪二叔家一直住在这宅子里,美其名曰照顾老太太。二叔在镇上经营一间饭馆,二婶也在里面帮忙。大女儿孙郁青在镇子上开了间化妆品的店铺,小儿子孙郁涛则在饭店帮手送外卖。
原本住在镇上更方便,但是租房开销也不小,何况这几年餐馆经营不善,利润更少得可怜。于是为了节省开支,一家人仍旧住在老宅子里,早上再一起开车去镇上。
小姑一家本住在县城里,姑父是县医院的一位主任医师,小姑在家操持家务,还有一个儿子在外地医科大学念临床医学的硕士。因为老太太这次住院,小姑也跟着搬回来,好跟大家分担照顾母亲的工作。
由于西厢房三间屋子被二叔一家住满,东厢房三间,大哥夫妻一间,侄女一间,还剩一间空房,她便过来东厢房住下了。打算自己儿子回来后可以过去跟二叔儿子郁涛挤一间。
现在孙家人全部都到齐了。夜里孙郁雪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却听见隔壁父母好像在吵架,便偷偷打开窗户听起来。隐隐约约好像听见父亲在骂母亲狠毒,什么药之类的。父母刻意压低声音,加上隔了一堵墙,根本听不清楚。过了一会好像没声音了,孙郁雪满心疑惑,刚关上窗户,便听见敲门声,原来是母亲,挂着满脸泪水,
她赶忙迎母亲进来坐下,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母亲将老太太摔倒是中毒的事情一一道出。这原本是孙父打算保密的事情为什么母亲会知道呢?原来孙父竟怀疑自己妻子是给自己母亲下毒的罪魁祸首。
孙郁雪的外公是一名老中医,以前经营着一家中医馆,后来年纪大了以后,这医馆便由母亲来管理。父亲觉得母亲懂一些中药的知识,肯定知道哪些东西是可以慢慢让人中毒的,于是心里就开始怀疑母亲。加上她不征询他意见就私自将老太太住院的事情通知了女儿,这更让他生气。
女儿带回的那个所谓‘男朋友’,是压垮孙父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觉得女儿带回来的这个男人一脸傻样,穿着也很普通,一看家庭条件就不怎么样。便认为这一切都是妻子造成的。如果女儿不知道老太太摔倒的事情,就不会急着找男朋友,更不会因为着急就随随便便找了个条件这么差的男人。
夫妻两一言不合吵了起来,孙父情急之下将一切都说了出来,狠狠指责了妻子。孙母平白无故受此冤屈,心中愤懑,流着泪夺门而去,来了女儿这边诉苦。
孙郁雪虽然心中全是问号,但还是安慰好母亲,带着她回父亲那,顺便给父亲做做思想工作。父亲此时也想通了不少,正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和,便顺着台阶下来,开始安慰妻子。孙郁雪满意的看着父母重归于好,自觉退出房间并顺手带上门。在门口思索一会后,偷偷来到唐芥这。
唐芥听完她的话,盘腿坐在床上,摸着下巴思考着。孙郁雪见状也不敢打断他,乖乖坐在椅子上,偶尔伸出手赶蚊子。良久后,唐芥才慢慢说道:“这事情你想自己查?为什么不报警呢?”
“爸爸一方面担心奶奶受刺激,另一个,就是村里人多,怕别人说闲话——你也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到时候不管这事真相是什么,我们全家在村子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那就是,你想我帮你?”唐芥眼睛一亮,满面笑容看着她说。
孙郁雪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兴奋起来。仔细一想,便明白唐芥的意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问道:“你这次想要多少?”
只见对方笑嘻嘻举起一只手,五根指头分得开开的,好像在说着“谢谢老板惠顾”。
送走孙郁雪,唐芥关着灯躺在床上,谁知道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睡。倒不是因为他在思考刚刚得知的那件大事,而是他认床。每次换新环境他都要适应好几天才能习惯。反正睡不着,他准备出去院子里散散步,等累了自然也就想睡了。
于是他起身打开门,月光立马照进屋子里。唐芥心想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于是轻手轻脚掩上门,去到院子里。抬头看向天空,满天繁星簇拥着那轮明月,好不热闹。原来在月光这么强的时候,也掩盖不了星星的光辉。以前在城市里倒是很少能看见这么璀璨的星空。
他慢慢绕着院子走起来,低着头看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跟阳光下的不同,月光照射下的影子有点朦胧,他想起一个词:影影绰绰。用来形容现在最合适不过。
突然听见西厢房传来阵阵女人的低语:“你还别说,这几套房产要是分到两套,涛子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另一个男人声音响起:“你就别惦记妈那点房子了,大哥还没死呢,到时候平分,咱们最多也就一套——”
“凭什么?他家是个女儿,早晚是嫁出去的水,孩子都不姓孙,你妈要是真给他两套,我可不同意!咱们郁涛才是她亲孙子,是你们老孙家独苗,多的那套凭什么不能给我们?”女人突然加大音量。
“你小点声行不行?非得搞得大家都听见吗?我说什么有用吗?还不是得看妈怎么想。”男人低声斥责女人。
“我天天在这累死累活照顾她,结果人家还嫌弃我照顾的不好,反而那些个偶尔回来一趟的她就当个宝!我们就是草!你妈是不是人老了,心也盲了,看不清别人对她的好!”女人也压低声音,继续抱怨着。
“唉,别说了,反正至少能分到一套,也够涛子以后结婚用了——”男人安慰女人。
“儿子结婚了,郁青的嫁妆呢?这几年饭馆生意是越来越差,能保证我们两养老就不错了,可女人出嫁,你不能一毛钱不给啊!现在世道也不一样了,什么都要钱!”女人越说越大声。
“我说你小点声行不行,算了,早点睡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男人声音带着点怒气。
“你这人——真的是,赚不到钱现在就知道怪我——”女人似乎还想继续说,男人没说话,打起鼾来。女人便也闭嘴了。
唐芥靠在墙角,将这些话一一听在耳里,渐渐睡意袭来,他觉得有点困,满足的回房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