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雪妖番外
雪妖，乃是对雪山上的精怪的称呼，严格来说它并不算妖物。
它是漫天风雪的精华所化，逐渐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便成为了一只雪山上的精怪。
又因为它是大自然的宠儿，是雪山的亲子，雪山也给了它格外的偏爱，它能够自由地进出雪域。
所以它日复一日地跟着满天的雪花飞舞，被风吹来吹去，又看着雪花融化汇入溪流随着山间的溪水流淌而去。
又或者蹲在雪域里看妖兽打架，这群上古遗老们妖力几乎都消耗殆尽，所谓打架变成了纯正的肉搏，拳拳到肉的那种。
直到有一天，它捡到一个人类。
这个人类颇为弱小，就算在他们自己的种群里，也是最柔弱、没有力量的那种。
如果在兽类之中，可以称得上幼崽。
它有些奇怪，在兽群中，只有失去父母的兽类幼崽过的才会凄惨，而这一只人类的幼崽双亲都在，为何还会一副经常要饿晕的样子。
它跟着这只幼崽，看着她晃晃悠悠几乎要站不稳地样子，却撑着一只竹棍，吃力地爬上雪山，寻找着什么特定的草。
要知道，倘若她真的在寻找药材的路上晕了过去，除非有幸有采药人经过，否则在这雪山上冻一夜就足以让她小命不保。
又或者遇上什么雪豹之类的猛兽，虽然不是妖兽，但是她这样的也只会成为它们的口中餐。
——兽群的幼崽们都知道不离开族群自己单独行动。
它在想，这只人类幼崽她怎么那么笨。
但是山上的日子实在太无聊，再加上这幼崽几乎天天上山，天不亮便开始在山上转悠，所以它每天的日常就变成了看她采草，数数她一天能找到几根特殊的草——后来它才知道那叫“药草”。
有一天雪太大，她一直转悠到很晚都没有找到一棵草，它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怎么这么笨，嘴唇都冻到发青了还在到处摸索，于是去寻了一株长在山崖上没有被雪盖住的药草，丢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看着她跟小动物一般地探头探脑到处查看，才把药草慎重地放进了自己的竹筐内，它忽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从那以后，雪妖经常把一些认为不错的“药草”丢在小女孩的必经之路上。有的“药草”小女孩会欣喜地捡起来，而有一些她仔细地嗅嗅闻闻之后，会皱着眉头将它埋在土里。
为了避免过往的小动物误食，她会将它们埋的深深。
于是雪妖下次便知道，那是有毒的草。
跟在小女孩后面久了，有时它也会跟着她下山转一转，它渐渐地明白了人类社会中的一些事情，以及她的家庭。
以至于它经常从窗子里看到，温暖的堂屋里，她的父母抱着她的弟弟，柴火烧地正旺。
而漫天的风雪间，她正在山上大海捞针一样地寻找着药材。
它跟在她的身后，像一个沉默的影子，又默默分享着她的悲伤和喜悦。
有一年特别寒冷的冬天，女孩弟弟发起了高烧，她的父母为了省下医馆的药钱让女孩去采药。不巧的是，那天它正好回了雪域。
而女孩自己在山中转了好久才找到药材，暴风骤雪如同刀子一般地割在脸上，她终于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
等它找到她时人都快冻僵了。
它有些着急，想要抱住她给她温暖身体，但是它自己本身的温度是那么冷。它费尽力气将她送下山，放到她的家门前，敲了敲门后躲在一边偷看。
它看到她的父母骂骂咧咧把她拖进门，原来她回来的太晚了，他父母已经为弟弟请了医馆的医生。
他们把她扔进柴房就不管了。
雪妖也偷偷跟进了柴房。暴雪纷飞的天气里，隔壁父母抱着小儿子烤着火，她却冻昏在了冰冷的柴房。
雪妖想给她温暖，可自己是一只雪妖，拥抱只能让她更加寒冷。
——它从未如此痛恨让它赖以生存的冰雪。
柴房里有她攒下的柴火，雪妖取了一根枯枝偷偷从隔壁点着。
他本能地害怕火，此时更差点被烤地融化，颤颤巍巍终于把枯枝扔到了柴房的柴火之上。
谁知道因为火势太大，燃着的柴火直接把窗棂点燃了，雪妖拼着融化了半个身子才把女孩救出来，但是她的父母和弟弟已经淹没在大火之中。
说不清因为愧疚还是什么别的心理，它假扮做女孩的弟弟跟着女孩一起生活。
生活平静的过了几年，然而随着女孩出落得越发漂亮，又失去了父母的庇护，村里的流氓竟然开始打上了她的主意。
那一天正是女孩及笄的日子，它原本是用偷偷攒下的银钱熔成了一只银簪，又回到雪域，寻了一道典籍上有祝福作用的符文，篆刻在了银簪上，想要拿回来作为少女及笄的礼物。
等它到了家门口，却心神俱裂地看到有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在撬她们家的房门。
它会的咒术中并没有能够伤人的术法，因此它只能用小小的身子来对抗男人的蛮力。
结果是毫无作用。
幸好后面被男人的老婆发现，女孩才幸免于难。
仇恨的种子就此播下。
夜晚，等女孩睡下之后，它栓好了门栓，变为原型从小小的窗子里跳了出去，回到了雪域，偷偷学了几道神殿里保存的冰刃术法，又带走了一个被封存着灵力球。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仅仅外面封印它的便是带着神印气息的精纯灵力。
让它欣喜的是，它并没有等太久便有了动手的机会。
那个男人第二天便上山打猎。
它偷偷跟在他身后，在他心神最放松的一刻，用冰刃割开了他的脖子。
鲜红的血液浸润了雪地，好在接着下起了鹅毛大雪，掩埋了一切痕迹。
就这样，它解决了十几个心术不正的人。
至于想送她的银簪，在那天傍晚已经不见，想必不知是被李海还是李氏拾了去。
它也不在意了。
后来村里流传出触怒了雪山神的说法，老村长打算拿人祭祀，没有亲人的女孩又成了目标。
它便又杀了那个愚昧的村长。
……
九重塔下，女孩已经变成大人，原本的麻花辫盘成了弟子髻，被一根木簪完整地绾在发顶。
她拿着扫把，缓缓地清扫着塔外的落叶。
秋天的落叶就如无穷无尽一般，刚刚清出了一片，又落满了转身。
她想起自己那些自以为被眷顾的时刻。
落雪的冬天，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山上的草木，以及她赖以能让自己在家里少挨些打的药材。
她从清晨寻觅到傍晚，单薄破旧的衣服被雪地间的枯枝划地破破烂烂，却毫无收获。
她在山上徘徊着不肯离去，妄图能发现一根能入药的药草，哪怕是最普通的也好。
——也能让她今天挨的打不至于太痛。
可是直到天色完全黑沉，夜色中的冷风寒冷到刺骨，她实在撑不住了，都没能发现一根药草的影子。
她失望地拄着一根捡来的枯枝，一瘸一拐地下山。
可是就在这时，她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等她稳住身形，下意识地捡起那东西一看，居然是一支品级不错的药材。
她以为是别人落在这里的，可是周围寂静无人，连鸟都没有一只，周围只有野兽的脚印。
她安慰自己，可能是某只野兽落下的，或许是它找到了更好的药材，这只便看不上了。
这是她从未遇到过的幸运。
却没想到，此后她便常常能够遇到这种“幸运”。
甚至因为她能采到别人采不到的药草，她在家里的地位也提高了不少。
——至少平时不至于饿肚子了。
那简直是那时自她有记忆以来最幸福的时候。
这些额外的银钱，变成了她爹的皮袄，她娘的纱衣，以及她弟弟上私塾的学费。爹娘脸上也多了笑容，不会那么频繁地打她。
后来她才知道，这些所谓的幸运其实都是某个藏在风雪中的白团子对她一个人的眷顾。
所以，不论世人眼里的它有多么罪不可恕，
在她的心里，与她曾见过的肮脏扭曲的世界不同，它是那世间最为纯洁之物所化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