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女
揽月宫离正殿并不算远,宋芊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小公公将宋芊带进内殿,又交代了在揽月宫伺候的婢子们好生照料公主,便要告辞离开。
宋芊却从储物袋中取了一只银镯塞到小太监手中。
“公公可是在陛下那里当差?我瞧公公如此年轻,便如此受到重用。”
那小太监年纪尚轻,听见这话还有些腼腆。
“不敢当不敢当,咱家只是入宫时幸得陛下看上。”
“公公可知皇宫西北角是什么地方?我观此处似乎是在建的高楼。”
那公公忙道:“此处叫摘星楼,按期限算起来,如今也差不多快完工了。只不过小主未经允许千万不要去那里,那里是陛下的禁地。”
“多谢公公提醒。”
她又面露些犹豫之色,压低了声音:“听说前两任美人皆死于非命,我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到贵国,公公可否透露一下那两位是犯了什么禁忌?”
听到这话,那小太监却目露惊恐之色:“小主不要打听,在这里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小主只要知道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说罢便匆匆离去。
宋芊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她转身回了揽月宫的寝殿,突然听到识海里传出声音。
“刚才那个男人你认识?”
宋芊知道它说的是谁,在识海中浅浅应是。虽然那人隐藏了容貌,但是那把剑她毕竟朝夕相对过,又十分特殊,不会认错。
若是剑灵有实体,宋芊便能看到它皱眉。“你与他是敌是友?若是敌人,这人相当的麻烦,就算有我掩护可能也难以逃脱。”
是敌是友?他曾经是她的恩人,但是现在已经两清,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以前过往不论,以后……应该是敌人吧“
以她现在似魔非人的身份,若是再遇上,她便是那修仙界人人见而诛之的邪魔。
青歧剑沉默一下,也想起她现在的身体情况。
”也罢,现在有魔尊的内丹为你掩藏气息,只要你不动用魔气就还是人身。务必要小心这人。“
宋芊道:“我明白。”
青岐剑还是略有疑惑:“你改动了扮相,还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却差点认出你,一定是曾与你十分熟悉。”
“这话以后不必再说,不论前尘如何,我与他道不同,若搅在一起对谁都不好。”
那人是仙宗的长老,道魔注定势不两立。何况,当年那个小剑侍已经坠进了无妄渊,她欠他的恩情已经还清,也没有必要与他相认,不若从此只当是陌生人。
青岐剑沉默,它知道现在的情况着实复杂,而且若是宋芊身体里的魔气暴露,定会成为修真界的众矢之的。
“你能感受到魔丹碎片的具体位置吗?”宋芊看它又快要陷入沉睡,忙问到重点问题。
提到魔丹,青岐剑又重新强打起精神:“我再感应试试。”
它感受片刻,对宋芊有些为难地说:“我能感受到碎片就在皇宫之内,但是它的的气息太过模糊,几乎隐隐约约,像是被什么东西掩盖着,并不能定位具体位置。”
宋芊沉吟:“如果碎片说出现的地方必定会有魔物出现。皇宫里出现的美人失踪一事,说不定会有关联。”
若能被选中成为第三位美人,或许魔丹碎片会自己找上门来。不过尚不知那魔物现在到底什么境界,不论什么魔物融合魔尊的魔丹碎片之后肯定会修为大增。
青岐剑固然可以将魔丹碎片从魔物身体里剥离,但是必须等到魔物虚弱时,届时还需谨慎行事。
宋芊收回放在正殿的神识,站在揽月宫的庭院里,望着远处正在施工的高耸入云的摘星楼,眼神微眯。
她便静观其变,等着魔元碎片自己送上门。
然而宋芊和青岐剑却都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月色阑珊,宋芊在床上打坐调息,外放的神识却发现有一黑衣人趁着夜色潜入了揽月宫,并且径直朝着寝殿而来。
宋芊感应了一下,发现这人并非魔物,身上也没有任何修为,只不过有些武功在身。
不过也不排除有些魔物驱使人为其做事。
她不动声色的躺下,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假装已经熟睡。
那人却谨慎的很,偷偷从窗户翻进来之后,即便是看她已经睡着,还是拿了一块帕子捂在了她的口鼻之上,宋芊略闻了闻,似乎是一种迷药,能够致人昏迷一段时间。
确定了“月国公主”已经不省人事,黑衣人将她背起,一路飞檐走壁躲开了宫中重重暗卫。
伏在他背上的宋芊蹙了蹙眉,神识中身后有道不寻常的气息,如附骨之蛆一般紧紧地尾随着他们,但她尚未摸清这人来路,也不便提醒。
二人一直来到皇宫一处偏僻的宫殿。
宋芊的眼睛虽然闭着,但是神识中却一清二楚,眼看着黑衣人进了不起眼的宫殿,宫殿似乎已经废弃良久,园中太久没人搭打理,荒草一直疯长到半人多高。
黑衣人却明显轻车熟路,直奔一处卧房内,将她放在床上。
等宋芊平躺在床上,却感觉身下骤然出现了一阵失重感,原来的床下竟有机关,她感觉身体先是不断坠落,最后软绵绵的摔在了一团软绵之上。
意想之中的黑暗却没有到来。
神识环顾四周,没想到这宫殿这下面居然还藏着一处空间,之前她的神识没有往地面下探。
这似乎是一处完整的空间,甚至还辟有院子和花园,园中有一座石头小屋,屋子里的人听到了动静,正要出来查看。
宋芊重新闭上眼睛,假装还在昏迷之中。
……
江氏皇宫,一处隐秘之地。
昏暗的地宫里,一只苍白的手腕上面被缠绕了层层的铁链。
厚重的铁链一直蜿蜒向下,几乎贯穿整个身躯,直到锁住了同样苍白的足踝,青色的血管微微突凸起。
被锁链缚住的人半跪在沾满血渍的沙地上,双手被高高缚在木架上,地上褐色的痕迹斑斑。
地宫的周围燃着长明灯,灯火却照不到高台坐着的人。那人一整张脸全部隐藏在黑暗里,长明灯的灯光只能微微照亮他的衣摆,隐隐能看见有腾飞的龙纹。
黑暗中的人从座椅上缓缓起身,缓步走下台阶,却无端每一步都让人惊心动魄。
狼狈地半跪在地上的江司年垂着头,发丝遮住了他的脸,隐约能看到一张精致的下颚,线条干净利落,薄唇紧抿,平日红到艳丽的唇如今是没有血色的淡粉色。
头顶上的那人声音低沉,音色十分的熟悉,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声音,如今却陌生的很。
“你应该知道,吾为何叫你来此。”
江司年微微低着头,盯着地面上的血迹,并不抬头看眼前人:“我又如何知道。”虽是恭敬的样子,语气却透着一丝嘲意。
这丝嘲意却被那人捕捉到了,那人拿起了旁边案子上供奉的一条鞭子。那条鞭子显然用了特殊的材料所制,柔韧性极佳,就算是鞭笞修者也能深可及骨。
一道鞭影带着破风之声砸在了江司年的脊背上。身上的红衣很快就又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白皙皮肤上瞬间多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我问你,那些女人在哪?”
江司年眼眸低垂:“死了。”
话声未落,鞭影已经带着更为狠绝的力道落在他挺直的背脊之上,红衣撕裂成了道道散乱的布条,露出下面深深的血痕。
因着是红衣的原因,血迹在衣物上的晕染并不明显,只能看到红衣颜色加深,然而江司年所跪的地上却能看到大团的血渍在沙地上绽开。
“还不愿说实话吗?”
此时阴影中的人微微靠近,长明灯微弱的灯光映照出他的脸,那赫然是一张与江司年有六分相似的脸,只不过鬓角挂霜,显然已到知天命之年。
他紧紧注视着下面跪着的青年,明明是卑微的姿态,背脊却依然挺直,他低着头,发丝掩盖了表情,也盖住了那张令人着迷的脸。
江司年感觉到自己的下颚被一只手捏住,力道强迫他抬起头,看向那张自己不想见的脸。
“吾儿胆子大了,别以为吾身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那只手带了粗糙的力度,摩挲着他的下颚,直到白皙的皮肤微微有些发红。江司年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还有一丝埋藏很深的厌恶。
那人捕捉到了这丝异样,江司年被狠狠地甩在了地上,却在发出一声闷哼之后又紧紧闭上嘴,再不开口。
在身上又添了十几道血痕后,他吐出了一口血沫,勉力支撑的背脊如玉山倾颓,昏迷过去。
江皇看到那张俊美的面庞沾满了血污,似乎脆弱的可以随意摧折,这才住了手。
他一挥手,并有两名隐在暗处的影子上前,解了身上的锁链,将地上的人抬了出去,交给外面等着的龙骧卫。
身着暗红色软甲的中年龙骧卫看着满身血污,从面色到唇色皆苍白的江司年,眼底划过了一丝心疼,两片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看了那又重新紧闭的地宫大门一眼,叹了口气,抱着昏迷的江司年离开了昏暗的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