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学着，向前
一片黑暗之中，默潜静静地躺着，看着那张浮在空中的天蓝色卡片。
“一个闷油瓶，嘿嘿。”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
默潜不为所动，依旧躺在那里。
“喂，你不会要在那躺到世界毁灭吧。”那声音变得有些不耐烦。
世界毁灭么？感觉也还行。默潜毫无波澜，依旧躺着。
“快起来，你总得有个想守护的东西吧，不然也不会来这。”那声音开始催促。
想守护的东西？可她已经死了，是我看着她的尸体被火焰吞噬，变成一堆骨灰。
我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你不会还在惦记那个死人吧？真是愚蠢，明明已经有人愿意给予你新的‘食料’。”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愤怒。
新的……没必要了。只要不曾拥有，就不会失去。
“切，懦弱的小子。”
让我再睡会儿。
可，就在默潜闭上眼睛的下一刻，熟悉的声音传来，让他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还在睡懒觉啊？”
默潜连忙起身看向身后。身后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那只有一个白色的人影坐在那，脸上戴着嘲笑般的笑容。
看清后，默潜再次躺下。
“欺骗自己，有意义吗？”人影继续用着戏谑的声音说。
“夏虫不可语冰雪，大地不可言高天，你不可论我。”默潜平静地说。
“呵呵，”那人影起身慢慢走向默潜，随着他的每一步落下，身上的白色光芒都更暗一些，直到他露出那副与默潜一样的脸，“可我说：天地亦可倒颠，生死亦可回反，我亦可是你。”
男人蹲下身体，天蓝色的双眼直盯默潜的双眼。
二人在对方的视角都是倒着的。
“那又如何？”
“自苏律死后，你活得像个行尸；可为何，江宁不能是苏律？”男人说。
“她是她，苏律是苏律，我无法接受替身文学。”默潜说。
“没让你接受替身文学，我想让你看一个东西，可这先得需要你自己站起来。”男人用右手撑着脸，语气依旧戏谑。
“我……起不来。”默潜的语气依旧平淡。
“哈哈哈，”男人似乎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狂笑不止，好一会儿才停下，“明明是自己不愿意起来，却说自己不能起来。”
是啊，是我自己不愿意起来。
哪怕已经有人愿意拉我一把，虽然我们才认识不久。是我自己没有抓住她的手。
我之前只是在……道谢而已。
默潜缓缓起身，站在男人面前。
“过了心中那一关，后面就简单多了。如果是她，一定不希望你的未来因为她而停留。”
“学着，向前。”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幻卡冒着深蓝色的流光缓缓降落，在接近默潜时，颜色逐渐变淡。最后，当他停在二人之间时，那已经是与默潜瞳色无异的天蓝色。
默潜伸手抓住幻卡，幻卡也随即在默潜手中化为一柄锋利的天蓝色的长剑。
“此剑名为溯，意为溯月之辉。现在，她是你的了。”男人的长发无风自动，那始终挂着笑意的眼睛是那样的美丽。
默潜看着手上这柄精美的长剑，眼里闪过一丝怀念之情。
自十四岁那天自己第一次拿起这柄剑开始，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她的回应。
她第一次属于自己。
“为什么要用‘她’而不是‘它’？”默潜问。
却发现，男人的身影正在逐渐消散，宛若一阵风吹过，沙子从掌上、指间流逝。
“剑无情，剑亦有情；剑无灵，剑亦有灵。”男人留下这句话后，便彻底消散，不见了踪影。
“谜语人。”
……
许末言狼狈地坐在椅子上，额头上依然在冒着冷汗。
“你融了我一块玻璃！你知不知道那有多贵。”苏晨洛表情紧张且愤怒。
许末炎依旧虚脱，用着沙哑的声音说：“我赔就是了，七十万以下跟我助理说，别烦我。”
听到许末炎的话，许灵一愣，立马掏出一个笔记本和签字笔就上前。
苏晨洛长叹了一口气，说：“三万。”
“好，请问是支票还是现金还是刷卡。”许灵问。
“刷卡。”苏晨洛说着，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刷卡机。
“嘀嘀。”
伴随着刷卡机的应答声，苏晨洛满意地收起了刷卡机。
“所以你刚才到底在干什么？监控里显示你融了玻璃进入这里后用幻卡做了些什么，然后你瞬间就倒在地上。”苏晨洛问。
许末炎用右手撑着额头，并没有回答。
见许末炎什么都不说，苏晨洛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过，你至少应该知道默潜是哪一位刻度了吧。”
“不知道。”许末炎没有任何客气。
就在这时，重症监护室门口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三人循声看去。
只见江宁穿着一身白色的病号服站在门口，因为脸上没有妆容导致她看上去是那么脆弱，唇色苍白，眼角微微向下，让人看一眼就会有一丝怜爱从心中渗出。
苏晨洛赶紧上前搀扶起江宁：“你来干什么？医生说了你要多休息。还有保镖呢？我不是安排了两个守着你吗？”
“哥，我没事，是我自己让保镖不跟来。”江宁说着，便往默潜的病床边走。
当她走到病床边后，苏晨洛赶紧抽了一个凳子让江宁坐下。
江宁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默潜，她默默地伸手握住了默潜在被子里的左手。那看着默潜的眼睛含情脉脉，很难让人相信她与默潜才认识了两天。
有时，人的情感就是这么神奇。江宁本来只是抱着好奇心去看看默潜，毕竟家族关注了这个少年三年多。
但是，当她看到默潜那双宛如水晶般天蓝色的眼睛时，她第一次认识到了什么叫一见如故。
他们虽是第一次见面，可江宁总感觉自己已经与他认识了很久很久。
在那漆黑的洞穴中，在那恶心的肉瘤中；她本来以为自己将要死了，那猩红色的液体腐蚀了自己的衣服，自己的皮肤也在被腐蚀，被未知怪物追逐的恐惧攀附在心头。
那时的无助感直到现在还萦绕在她的内心，无法散去。
可是，在绝望中，她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他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接着，那肉瘤破裂，她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柔的人拥入怀中。
那个声音的主人，江宁记得很清楚。
那是默潜。
醒来后，她一直不愿意讲述自己的经历。那样的记忆，正常人只会希望自己忘记，哪还会再次提及
尤其是她本身就是无法忍受独自一人的人。
哥哥嘱咐自己好好休息后就离开了。
江宁知道，哥哥要去看着默潜。
那个少年在那个地方，为了自己一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哥，他怎么样了？”江宁问。
“……”苏晨洛有些为难。
他清楚自己妹妹的性格，默潜不仅是家族选择的人，江宁也选择了他。
自己的妹妹，从来不会放开自己已经抓住的东西的手。
“没事的，哥哥说实话就好。”江宁扭头看向苏晨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苏晨洛抿了抿嘴唇，带着遗憾的语气说：“全身多处严重刀伤，严重失压症和大量脏器破裂。他能活着，连奇迹都无法解释。”
“他不会死，”许末炎突然说，“我以钟楼第四刻度与许家准家主的身份保证。刻度的力量，会庇佑每一个觉醒者。”
在场的三人全都看向许末炎，可许末炎依旧是用右手撑着额头，低着头看向地板。
“那个，他只是有点中二，不是幼稚。”许灵连忙解释说。
可听到‘刻度’二字的江宁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重新看向默潜。
默潜的脸哪怕放在那些女娱乐明星中也是好看得过分的，现在躺在病床上，除了头发很杂乱外，依旧挑不出任何毛病。
“刻度是神明赐予的恩赐，它会庇佑每一个人。”江宁说。
“但愿吧。”许末炎接话。
他不是什么神明的信徒，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江宁并没有听出许末炎的言外之意，她只是继续看着默潜。
自己在肉瘤中，意识快要散去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身穿紫色修身长衣、一缕淡紫色飘带环绕身边、头戴凰冠扎起及腰长发、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她对江宁说：“时之刻度，庇佑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