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本尊一则见你未作出恶事,二则顾及青丘颜面,故只封住你法力。可你强行挣破封印也要猎杀那小鱼。若不是水神及时赶到,你岂不是造下杀孽?”
狐狸仰头听训,骤然瞪大双眼,水神两字如利刃刺入她心口,身子颓然倒地:“那个道士竟然是他?哈哈!竟然是他!”
水菱想起白日里长皓说这狐狸心悦连衡,如今看来确有此事,至少此情此景这狐狸颇有些癫狂,应是大受打击。想来也是,被心上人断尾,身痛几分,心应该痛数倍吧。
长皓看她如此,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感想。狐狸断尾需回青丘修养,若在凡间断尾处会被浊气所伤。她当年为向连衡示爱,断了一尾赠与连衡,并取自己狐毛为连衡亲手制一支毛笔,连衡迫于无奈收下,奈何连衡本就是不爱舞文弄墨的人,又不愿接受这份情谊,直接将笔扔给了长皓。
世间说狐狸多情,他倒瞧着这狐狸挺痴心。只是他从未与谁动情,也从未在父母身上感受到男女情爱。问世间情为何物,多多为难痴儿女。
狐狸苦笑几声,心里硬生生先将这份悲痛压下,不忘自己前来的目的,继续祈求道:“神尊,不论如何求您救救素素,三月后她度雷劫化形若无人护着定会魂飞魄散的。小仙自知过错,但那锦鲤不过是一微不足道的小仙,天界容不得,凡人嫌恶,我结果了她亦是在帮她。牺牲她换素素,于她何尝不是大功一件,况且她当年不过是偶然得了神尊滋养才得以飞升的。”
水菱怔住,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成仙的,成仙后被霖风仙君安排去了月老那里,未和长皓打过照面,唯一一次见面就是她被误会偷肉骨灵芝时。只此一面,终身难忘。
原来,她成仙竟是托了这战神的福?
不过这狐狸也太过分了!她怎么能把话说的这般不要脸,杀自己竟然还是帮自己忙?大功一件?她宁可赖活着也不奢求这份功德。
狐狸的声音她有些听不清,往前挪挪,蹲在花圃前。
长皓静默,只是看着狐狸,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狐狸急了,抬高声音道:“更何况,百年前您为了大局不也……”
长皓面上平静被打破,蹙眉怒喝打断狐狸的话,“够了!水神断你一尾是让你懂得进退,好生回青丘待着。青丘已近万年未出过十二神,作为上古神族的后裔,你们是否太丢先祖颜面不思进取了些。”
“那锦鲤,这百年也并未有上进之心,整日混混度日,她如何能挡住那雷劫?便是以身殉之,恐怕也不太行。况且,你倒是觉得她一个瘟神能有庇佑相助之力?”
这话说出来长皓都觉得好笑,好歹是只九尾狐,竟失智至此。
狐狸神情落寞,眼中盈泪,哽咽道:“不论如何,都当一试。求神尊看在素素对您的情分上,帮上一帮。”
水菱蹲久了,脚有些发麻,猝不及防间向前扑去,压在一只散发着浅浅红光的花上。鼻尖不自觉一嗅,人忽地开始飘飘然起来,神情恍惚,眼前朦胧。
这花莫不是有毒?她恐此命休矣!
长皓侧目,就望见一直鬼鬼祟祟蹲在那里的人影如喝醉般晃晃悠悠脚步趔趄。他酒量虽没有长衡那般好,但是也没今日所表现那么差。如此所为,不过是守株待鱼,没想到鱼还未上钩,狐狸柳惜之竟落魄寻来。
眼见水菱东倒西歪要跌入花圃中,长皓飞身而去,扯住她的胳膊。
水菱反手搂住长皓的腰,双眼迷离。长皓纵着她,反手掐住她的腰,致使她能安安分分在他的桎梏中。
“别动,压坏了本尊的花草,本尊就把你做成锦鲤汤。”
水菱本还想挣脱,结果徒劳,转而顺着面前的人摸索,从胸膛往上,颈部,面庞,眉眼。因平日里下厨多了,指尖并不似其他姑娘家嫩滑细腻,反而有些粗砺感。
柳惜之看见这般场景,心陡然沉浸万丈寒潭,整个人战栗起来,手不自觉颤动,面如土色。
这条锦鲤竟然在这里,还和战神如此亲近!难怪长皓如此绝情,他没有对她动手,已然是大度了。
可素素……素素要怎么办?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
眼见水菱的手往下游走,长皓猝然捉住,耳尖泛红,这千年来,第一次有人如此大胆。
水菱不懂她手为何被束缚住,她双眼微眯,身上灼热,一股燥热从心头升起,一处处向外蔓延。恼怒挣开长皓的手,贴在他的脖颈处摩挲,窃取那丝丝凉意来灭灭身体里的野火。
长皓耳尖的红袭向脸部,那覆在女主掌下的肌肤被那灼灼点燃。
柳惜之识相,他两人如此旖旎,自知无法再希冀长皓相助,踉跄起身,膝盖一软差些跌倒。
长皓禁锢住水菱双臂,镇定传声于柳惜之,“万物皆有其因果,水神断你一尾便是让你不再插手她的因果,你何必执迷不悟。”
“可我与素素自幼一同长大修行,便是万劫不复,我亦心甘情愿。”
“我已被贬下神位,你去求水神吧。”
柳惜之明白这不过是推诿,战神说是被天道贬黜,实则神位灵石未殒,仍就是实实在在的战神。而水神如历劫,不过是凡人之躯,更未有半分神力,如何助素素渡劫?
可她也无法,既然战神如此打发她,那她多说无益,便先行离去。
水菱猛然挣脱长皓,他本就未用力,打发走了柳惜之,眼下这个才是令人头痛的。
他虽不近女色,可她的模样他也能猜到是怎么了。
那株花是连衡寻来送他的,他素来爱养花花草草,还未在任何古籍上见过这株花。养了两年多,一直拢着花苞,今夜倒是不含羞漏了真面容,却祸害了水菱,甚至连带着他。
水菱挣脱后又身形晃荡栽在他身上,扯着他的领口往里探。
长皓身子一僵,喉头不自觉滚动。扯开水菱,听见她不情愿地嘟囔。他手一挥,试图将她化回原形丢进湖里。
水菱对他不是禁锢自己就是推开自己的行为分外不满,她不过就是想凉快凉快,他怎么好生小气。他不让,那她就偏要。
长皓惊愕,他的法力竟然未起作用,她腕间铃铛清脆一响,继而又扑近她怀里,这次不仅满足于掌间带来的清凉。她面如火烧,火急火燎扯开他的衣裳后急急将脸贴上去,喟然长叹,吐出的温热气息打在他胸口肌肤上,如铁烙上般。
一个不慎,水菱身子压上来,带着他跌倒在花圃中,那株花正在他鼻息之间。
不似之前的动作,长皓并未推开她,反而将她拘入怀中,她忽因得到了首肯更加大胆,在他颈间细细蹭,唇瓣擦过他的耳垂,燎原之火翻腾。
“你,你冷静些。”长皓残留的一丝清明迫使他推开水菱,水菱也恼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压住他小臂,红唇点茱萸。
长皓身子轻颤,喉结滚动,身上人眯着眼,在他耳旁轻声哄道:“乖,别动。”
朱唇相叠,他勾着她的背,转眼两人便回了房中。少女并未察觉周遭变化,仍专心致志于锦缎上秀红梅。
芙蓉帐暖,暗影浮光,铃音绕梁,春风一度。
水菱醒时,只觉得浑身酸痛,身子骨似要散架般。
眯着眼,手一探,好似有些不对劲儿。左右摸摸,温热的触感激得她瞬间清醒。
头顶传来幽幽声,“昨夜没摸够吗?”
“神—神君!”水菱结结巴巴,这幕她怎么好似没在画本子里看过,这可如何是好?她这是玷污了神君的清白吗?
长皓看她欲哭无泪的神情有些好笑,他莫不是担心自己是不负责任的人?他到底也是上神,能攀上他也是她的福气。
长皓还未开口,长菱急着请罪,“都是小仙不好,竟玷污了神君清白,神君请放宽心,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定不会让第三人知晓。神君在外仍就是清清白白男儿家,日后你我婚嫁随意。”
她的话直接把长皓嘴边的话噎了回去。
明明昨夜是她主动解他衣裳,现在她倒是一点关系都不想和他沾,多少仙子梦寐求之的福分,真是不知好歹。
长皓闷了口气在心中,左右出不出去,只能冷眼看她。
水菱被盯地忐忑不安,莫不是她说错了?可这神君不是瞧不上她是只小锦鲤吗?再说,她嫁他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待偷着能救妮子的仙草,她定然要溜之大吉的!真给他当夫人那还是算了吧,整日冷着张脸,好似人人欠他八百贯钱似的。
仙草……水菱蓦地想起,是啊,她昨夜去勘探花圃,瞧见神君和那狐狸,然后她就不怎么清醒了,好似吃了迷魂药般,且身子发热。
长皓起身,见水菱直勾勾盯着自己,又回被中,“闭眼,不许看。”
水菱缩回被中,蒙住头。她可不稀罕看他,虽记不清,但昨夜肯定也是看过了的,再看两眼他又不吃亏。
长皓穿好衣物,水菱探出头,支支吾吾道:“神君,你这里可有女子衣物?”
长皓摇头,他这处连个女子都未曾有,又从何来女子衣物?
思虑一番,长皓最终手捧一条锦鲤回了村旁的小屋。
礼尚往来,水菱将长皓请了出去。
既不许她看,那都不许看。
“这位公子,您是来找水菱的吗?”
水菱听见一沙哑的女子询问声,推开门,那女子陡然愣住,硕大的泪珠滚落,迎面扑了上来。
水菱没站稳,两人跌坐在地。
妮子喜极而泣,激动道:“水菱,你还活着?我以为你死了,昨夜都快哭死我了。阿爹他不让我去看河神娶亲,陆越那家伙还帮忙守着门。听他们说有条白龙从水中窜出来把你卷了去。看见你没事太好了,是这位公子从那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的河神手中救了你吗?”
水菱心虚,不知该如何解释。是该说面前这位公子就是那青面獠牙的河神,还是该说那位降妖伏魔的其实是连衡道长。
她揽着妮子,抬眸与长皓两两相望,眼底的寒意如利刃般剐着她。
妮子看见她脖子上的红痕,面露惊恐,突然急促咳嗽几声沙哑道:“那恶毒河神莫不是真的如大家口中所说的那般食人?文君姐告诉我,说你和他是旧相识,他虽穷凶极恶但是不会吃你的。你看你这伤,怎么会这样!”
长皓轻轻冷笑一声,水菱狠狠心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