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瑶席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有了亭山郡主和萧将军在前，不过半刻就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众宾列坐于各自席位，整个忆山居热闹非凡。
云梨立于忆山居中堂，一声明朗地“开宴”拉开了宴席的序幕。
先是打扮得清丽婉约的女婢把各式糕点同流水一般抬上席面，一旁还有一位女使在对所上糕点进行介绍讲解。
席间有丝竹以娱宾客，堂上坐奏的八位坐部伎（1）分别持排箫、琵琶、筚篥、钹、笛和竖箜篌等乐器。从四段《高山》演奏到八段《流水》十分悠扬悦耳动听。
待到各式点心上毕，云雾茶先被端了上来，有识得这茶的便大声呼道：“叶形紧细，卷曲秀丽，色绿香浓！不愧是优品云雾茶！快哉！快哉！”
云梨听过便笑言道：“郎君好眼力，这可是岳山的华盖峰出的云雾茶专以味醇形秀著称！”
“今日不虚此行！直当！真是直当！”
接下来是雀舌茶雅称湄潭翠芽，香气极独特浓郁，更是引得众人直呼“香茶灵液佐糖，人生幸事！实在快哉！”
萧琦安举起青瓷茶杯，朗声说道：这雀舌茶是以嫩芽焙制的上等芽茶，自然是泛浓华，漱芳津。”
当即又有不少人附和于他，觥筹交错间众宾欢也，场面其乐融融。
杨妤坐在云梨右侧压着嗓子悄声对云梨说：“阿梨，今日这罗玳宴还真是盛大，这茶具杯盘竟都是青瓷象牙嵌云鹤纹！我都觉着有了水碧山青的韵味啊！”
青瓷明澈如冰，晶莹温润如玉，色泽是青中带绿与茶青色相近，又添以纹饰让这茶具更加精美绝伦了。
云梨听了杨妤的话抬手轻掩住嘴不禁笑道：“姐姐，这可是我亲自挑的茶具肯定不错咯，哈哈。快尝尝这玉露团，肯定合你的口味。”
“好！”杨妤撸起袖子就拿了一大块往嘴里送。“唔嗯嗯嗯”正吃着玉露团地她有些口齿不清，云梨赶快给她递了一杯茶，杨妤咕噜咕噜喝下，“啊～阿梨这玉露团也太香了吧！入口即化奶酪清新微甜，我还要再来一个！你们忆山居的厨子也太厉害了吧！”杨妤吃得眼睛闪闪发光，像个仓鼠似的。
逗得云梨又大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让看着她的人都平白多了几分笑意。
这时却有一女娘忽的站了起来，她穿着一身镂金丝钮宝相花纹蜀锦衣，戴着赤金牡丹团花华胜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她手里握着茶杯，隐约间漏出腕间的银嵌珊瑚松石手镯又为她添了几分绰约多姿。
云梨一看原来是她啊，中书舍人李申益家的千金李怡轩，之前在女学就多与她们不对付。
只听得她说：“诸位若只以香茶佐点心为乐，不免有些枯燥，不如咱们来玩个飞花令如何？”
这李怡轩呢，在京城中也有不少追求者，这会儿已经有人开始应和于她了。
“好啊！好啊！”有的人还拍着掌不停叫唤。
“但是单玩飞花令少了些什么，哎，不如让江娘子给大家一个彩头吧！由获胜者得，大家也有个盼头啊。你说是不是江娘子？”李怡轩把话头转到了云梨身上。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就说她没安好心，又想让她放血，总是当老好人，自诩高洁。
云梨眨巴眨巴眼睛和声细语到：“好啊，正巧前些日子得了一幅前朝大家吴瑛的《楚山秋霁图》真迹，用来做彩头再好不过了！”于是又差遣身边的女使去取来。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江娘子还真是出手阔绰，行事大方啊！
亭山郡主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云梨，又轻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这江小娘子还真是聪慧妥帖。
李怡轩又言：“好！今日是茶宴那我们就以绿字为引如何？”
众人又是一番叫好。
席间有一郎君提议：“那就从我开始吧！我先来：绿树阴浓夏日长 楼台倒影入池塘。”阮文礼自信地念道。
“好！好！不愧是当今状元郎，文采就是好啊！”当即有人赞叹吹捧道。
云梨心中一跳，竟是阮文礼？未曾给他下帖子，他还自己来这罗玳宴了？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是一个穿着惨绿罗袍的少年对道。
“哈哈真是有趣！这不是罗御史家的小孙儿罗清槐吗？他也来了！”杨妤听了这诗不禁笑道，还真是个有趣的少年。
“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萧琦安也加入进来，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倒是让众人一愣，这萧将军平日里不是最不喜这些吗？怎的今日还加入进来了？
“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又一锌灰色锦衣郎君相对道，这是王太保家的郎君王庭。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是郑丞相家的小郎君郑筠如。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
飞花令行了两柱香的时间后，只剩下阮文礼和萧琦安二人，他们二人颇有几分针锋相对地意味，你来我往间互不相让。
“阮令史，还真是学识渊博啊。”萧琦安嘴角上扬带着笑，眼神却是冰冷的淡淡说道，罢了又对一句：“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阮文礼也不甘示弱继续对道，而后又一句“还是比不得萧将军您文武双全啊。”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
又过两轮，二人还是不相上下。众人纷纷押注猜测谁会拔得头筹。云梨和杨妤也不例外，“阿梨，你说谁会赢啊？”
云梨抿嘴道：“我觉得吧，是萧将军。”
“啊～是那个木头啊。”杨妤有些不解，“不过嘛，比那个假正经好多了。那我也猜是萧木头。”杨妤幼时曾与萧琦安一同在军中习武，不过萧琦安总是不搭理她，于是杨妤便给他取了个萧木头的名儿。
萧琦安这边又对道：“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不过这回阮文礼却不再立马对出来了，他思索一瞬便拱手一礼道：“萧将军，你获胜了，”
“哇哦！阿梨，还真是萧木头赢了！”杨妤十分激动。
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看乐子的倒也无所谓谁赢都一样，但是于阮文礼而言倒有些失算了，阮夫人阮郑氏则是气得不行，心中又埋怨阮文礼不行，又痛骂李怡轩和江云梨为何要行这什么飞花令。
李怡轩却是满满地不可置信，她自诩爱慕萧琦安对他也极为了解，可今日他怎么这么反常，居然在这种宴会上出风头，那个江云梨真是讨人厌！
云梨见已有人拔得头筹便起身出来圆场，拍手称赞道：“真不愧是圣上亲封的怀化大将军，萧将军真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啊，既然将军获胜，那这《楚山秋霁图》就归将军所有了。”说罢转身拿过画轴交与萧琦安。
“江娘子谬赞了，多谢割爱。”
这会儿震惊的是许楚奕，他小声道：“不是吧！不是吧！萧琦安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真是反常、反常，今天怎么一个个都不按路数来啊，先是杨妤，然后是萧琦安，奇怪啊奇怪啊，看来回去以后得去庙里拜拜了，驱驱邪。一边想着还拿着扇子不停的扇，也不在乎现在已是入秋天气渐凉不似夏时酷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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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坐部伎：《新唐书·礼乐志十二》：“又分乐为二部：堂下立奏，谓之立部伎；堂上坐奏，谓之坐部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