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妆盒
因着昨日大军凯旋,陆惜迟一路上都能听到各家谈论着那般盛况。
据说大军所至之地处处人声鼎沸,万人空巷,孟将军骑马在前巍峨霸气,楚世子与其并排清冷俊美,和顺帝在大成殿亲自接见诸位将士,人人得赏,大赦天下,当真是格外热闹。
陆惜迟听着那说书人的声音渐行渐远,会心一笑。
在夕阳即将落下帷幕之时,马车终于到了城东。
因着是陆老夫人回府,是以陆家人都早早来了府门前,就连平日鲜少出门的古姨娘都在小门旁等候着。
可唯独少了白姨娘。
陆惜迟轻扫一眼,不曾问出心中疑虑,待她到了前院看到白姨娘那难掩喜意,这才道出了声。
“姨娘这是怎的了,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陆鹤青看了一眼白姨娘那副不值钱的样子,接过她的话来,“她啊,有喜了!”
“当真?”先说话的是陆老夫人,陆家许多年不曾添丁,她是没想到自己这把年纪了还能再得一孙辈。
陆惜迟则是眨了眨眼,嘴唇微张,是怔愣的模样。
明明前世,白姨娘致死不曾再有孕,这如今突然有喜倒是让她不曾想到。
不过陆惜迟很快就收了惊讶的神色,挂起了祝福的笑来,“爹爹在信中说家中有喜,我还寻思何喜之有,不曾想是这般,果真是顶好的喜事。”
“看来我为姨娘备下的礼物当真是格外合适的。”话落,陆惜迟唤道:“银朱。”
银朱从身后走来,打开木盒递了上去。
白姨娘看到那里头的漆扇,扇面若红霞薄雾,金光夺目,她眼前一亮,拿到手里左看右看甚是喜爱。
陆惜迟又道:“我知道姨娘素来欢喜鲜亮的颜色,就为姨娘做了这把红色的漆扇,如今姨娘有孕,我姑且以此当做贺礼,还望姨娘莫要嫌弃才是。”
“二小姐这是哪里的话,二小姐如此有心,奴婢当真是无以为报。”白姨娘抿唇一笑,因着今日众人都在场,是以白姨娘的称呼也恭敬得多,她道:“奴婢在此谢过二小姐好意。”
陆老夫人这时已然在餐桌前坐了下来,她问道:“这一胎多久了?”
白姨娘昂了昂头,像一只得意的白色孔雀,笑说:“回老夫人的话,两个多月了。”
陆老夫人点头,嘱咐了一句,“你是有过身子的人,前三个月可得当心,这些你可知道?”
“妾省得!”
一家人又说说笑笑,就连平日不与人亲近的大房一家也和陆老夫人多聊了几句,唯有古姨娘站在一旁,揪着帕子沉默不语,与这热闹场景格格不入。
正当这时,管家来福欢天喜地的来通报,“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陆天骐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爹,祖母!”
陆天骐将和顺帝的赏赐带回了家,还在东南与府里诸位带了美玉,陆老夫人已从陆惜迟口中知道了他在战场也是平安无虞,如今亲眼看到更是激动难耐,泪眼朦胧。
且孟将军感念陆天骐资质难寻,给他安了个百夫长的职位,如今他是正儿八经有了官身,要日日去军营操练的。
陆家人得知此事,纷纷感慨上天庇佑,如今双喜临门,家人平安,便是今年最好的结局。
饭后,陆晚迎因着许久不曾见到陆老夫人,吵着要去安和堂,她们祖孙亲厚谁敢不应,是以陆惜迟便独自回了栖棠斋。
夜幕降临,地上结了一层层霜花,宛若新开的白色牡丹。
她去东南之前天还不曾如此之冷,她那个时候常常在院子里写字,一写就是好些个时辰,为的就是让陆家人不起疑心,当真以为她去了金华寺。
在军营的时候,将士们晚上聚在一起用饭,七嘴八舌吵吵闹闹,她说不上讨厌,但是也很怀念如今的静谧。
陆惜迟吩咐姑洗将家人写的信给她拿来,她坐在椅子上一封封看去,不过待她看到陆汀兰说席巧言日日不出门,她去参加宴会没人与她吵架,当真是无聊至极时,还是笑出了声。
她在心里骂陆汀兰一句小没良心,要知道她为了让席巧言不来找汀兰麻烦,可是从一开始就为她筹谋了,这小没良心的现在竟然还说无聊,当真是浪费她一片苦心。
想到这,陆惜迟难免目露嗔笑。
正巧这时银朱通报大长求见,陆惜迟连忙差她将人带进来。
大长进来时,手里恭恭敬敬地端着一个妆盒,他跪下道:“参见二小姐。”
陆惜迟放下信看他,“何事来此?”
“二小姐,有人吩咐奴才将此盒呈给您。”
陆惜迟倒是稀奇,问:“是何人吩咐?”
“奴才不知,那人说二小姐看了就知道了。”
银朱很有眼色的将妆盒接了过来,陆惜迟顺手打开,可当她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神色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后她缓缓盖上了盖子,不做言语。
银朱隐约看到自家小姐脸色不太好,不过陆惜迟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同,只轻声转移了话题:“这些日子你们父子的生意做得如何了?”
大长听到这话,又从怀里掏出来两大串铜钱呈了上去,“都托小姐的福,一切安好,这些日子赚的钱比往日都要多,奴才感念小姐恩德,无以为报。”
陆惜迟摇头,“你们能有今日是你们父子俩勤快,这是你们应得的,好生的干着,日后还需你为我办事。”
“是。”大长依旧低声垂头,忽然他想起一事,又说:“二小姐,您吩咐奴才照顾的金家小姐,前些日子已被她家人接走了。”
陆惜迟语调微微上扬,“哦”了一声,随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大长退下后,陆惜迟带着那妆盒进了屋子,不允任何人跟着。
她坐在窗边,看着盒子里的银针,眉目低沉。
屋里红烛点点微黄,天边流云厚厚遮月,银针整齐排列,有两根还微微弯曲,上面残留着丝丝血迹,在这无边的夜里泛着无尽的冷意。
银针旁边是一小罐天青色的瓷瓶,里面装着颜色极美的胭脂,二者相得益彰,看着就叫人心生愉悦。
这是重生第一日她在芳兰阁看到的那瓶胭脂。
而银针,或许是从苏迩身上拔下来的。
“呼——”
窗外吹来一阵冰冷的寒风,带着飘飘落雪吹到了陆惜迟的脸上,转瞬又变成了水滴,滴落在妆盒中的银针上,将那点干涸的血迹渐渐晕开。
陆惜迟看向窗外,今夜无月,照不见外面的诸多景色,夜黑如漆,只有那西北寒风,吹得她愈发清醒。
楚羡。
他的名字在陆惜迟脑海中浮现,她思索一瞬,想不清楚羡这般动作的个中缘由,索性便不再回忆。
她起身将那窗子关上,隔绝了屋外的北风刺骨,只余屋里的炭火还冒着点点星光。
城北安阳公主府。
尤半枫还在摆弄着他的那些草药,他抬眼一看躺在榻上百无聊赖的楚羡,嘲笑道:“世子爷还真是大方,五十万两白银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事说出去人家还以为你是什么大户呢。”
楚羡闻言,无视他的讽刺,依旧平躺着,“并非我不要。”
尤半枫白他一眼,拂了一下花白的头发,“那可不咋的,咱们世子筹谋多日,人家一插手你就拱手让人了,全给她做了嫁衣裳。”
尤半枫放下草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起身道:“敢问楚世子,您接下来是作何打算?”
楚羡抬头看他一眼,语气淡然,“计划不变。”
尤半枫瞪他,末了气得袖子拂得飞起,将桌上的草药都打落在了地,他咬牙恨恨道:“好,都听你的!”
二十九那日,陆惜迟被陆晚迎拉着去买了年货。
这本是府里下人的活计,但陆晚迎贪玩以采买为名拉着陆惜迟去了东街玩耍,陆惜迟知晓她心思也不拆穿,就随她去了。
二人到府门时正巧有一辆马车赶在她们之前离去,陆惜迟侧目问道:“这是哪位妹妹出府了?”
小厮答得勤快,“回二小姐,是四小姐和五小姐。”
陆惜迟颔首,银朱扶着她,又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听闻四小姐这两日身体好了些,五小姐带她出门,大抵也是想沾沾人气儿。”
陆惜迟但笑不语。
到了东街,陆惜迟将采买任务吩咐下去,就带着陆晚迎去了江南茶事。
江南茶事是城东一间茶楼,平素以清雅写意风格为主,在这热闹纷扰的城东也算是一股清流,平日里来此的多是些文人墨客。
陆惜迟尤其喜欢二楼的开阔明亮,白绿双色装潢若初绽茉莉,使人一进去就仿佛已临江南之境。
她们姐妹刚进去,那本在算账的掌柜就亲自前来迎接,“陆二小姐,二小姐可是许久不曾来了,今天还是老样子?”
陆惜迟点头,带着陆晚迎上了二楼入座。
陆晚迎吃着糖葫芦呆萌问道:“姐姐以前常来吗?”
“是啊,常来,这儿的茉莉花茶可是一绝,你定会喜欢。”陆惜迟揉揉她的头,笑道。
陆晚迎歪着脑袋,口齿不清道:“姐姐之前和江姐姐她们来吗?”
陆惜迟的手蓦然一顿,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是以陆晚迎并未发现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