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出征
“小姐!”姑洗惊声而入,可她检查过后只觉这里杂乱有章,不像是有人挣扎打斗的样子,她稳住了心神,暂时排除了陆惜迟被绑架的可能。
她又拿起了地上散落的信件,其中有一封上面写着“姑洗银朱亲启”,她不多加思索,飞快拆开了信。
眼前的字迹熟悉分明,是陆惜迟所写无疑。
姑洗一行行看去,看到最后她心跳如骤,在这凛冽的冬日竟给她惊起一身的汗来。
银朱还在她身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就寻思姑娘这次出恭时间长了些,想来问问她是否好了,结果叫了几声听不见人回应,我一着急打开了帘子,谁想到,谁想到小姐就不见了呜呜呜呜……”
银朱哭了一会,不见身前人回应,她拉了拉姑洗的衣袖,哽咽道:“姑洗,姑洗你说怎么办啊,小姐该不会被这山里的土匪绑了去吧。”
姑洗这才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将手里的信递给她,“姑娘并非遭遇不测,她这些时日的反常,都是为了今日。”
陆家高门,府里丫鬟也要求能识文断字,是以她们二人都认得字。
银朱一目十行看完了整封信,晓得了陆惜迟的安排,她的泪渐渐止住却还是紧皱着眉头,“怪不得姑娘前些日子叫我陪她去了校练场,原来她早有打算,那既然如此,姑洗,你我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老爷?”
姑洗摇了摇头,“姑娘心意已决,不是你我二人能更改的。”
“那你的意思是?”
“唉……”姑洗看着银朱懵懂的眼神,叹了口气,她捡起陆惜迟留下的帷帽,拂去了帽上的残雪,无奈道:“既然如此,那就按姑娘说的办吧。”
于是约摸半盏茶的时间,“陆惜迟”就在银朱的搀扶下入了马车。
车夫见少了一人,还问了一句,“银朱姑娘,姑洗怎的没在?”
“二小姐有物品遗漏,吩咐姑洗回去拿了。”银朱稳住了将要颤抖的声音,握住“陆惜迟”的手,又催促,“快些走吧,天黑前还要到金华寺呢。”
“好嘞!”车夫爽利地应了,架着车疾驰而去。
“陆惜迟”,也就是姑洗,带着帷帽瘫坐在了车上,她擦了擦头上的汗,为防万一又戴上了一层面纱。
与此同时。
兴都城外。
大军整齐列队,站在城门口等待行征命令。
士兵个个身着黑甲,面容肃穆,他们手拿矛盾,昂首看着城门之上的太子殿下亲手将虎符交给了这次的主帅孟将军。
孟将军接过虎符,向前一展,气势磅礴道:“将士们,随我踏平那东越小儿,夺回东南二府!”
“踏平东越!夺回二府!”
连号三遍,兵士们的士气被彻底点燃,对此次战役纷纷充满了信心。
唯有一人不同。
那人左顾右盼,抓耳挠腮,喊口号时也不心不在焉的,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就是那日被陆惜迟抓个正着的李小。
李小暗自寻思为何这都临近出征了那替他之人还没来,他急得下意识跺脚,正巧被身旁的官长注意到。
那官长心善,误以为他是尿急,况且他们站在队伍最末也不曾有人注意,于是就允他偷偷离队稍待回来。
李小喜极,赶忙绕着人群弯腰离去。
他刚出列队到了树丛,一身材矮小的男子就出现在他面前,那男子身量与他差不多些,身着土色粗布衣衫,几乎要与这枯树环境融为一体。
他听到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和李小一模一样的脸来。
狭长小眼,肌瘦面黄,脸型方正,发髻高束,算不得好看也算不得难看的一张脸,普普通通,混入人群中便再也寻不着。
这便是易容后的陆惜迟。
李小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就是那替他之人,赶忙将身上的黑甲全脱了下来往男子身上一抛,焦急道:“你快些,马上就要行军了,你可仔细着别被人发现了,若是遇到难处就寻中军的杨大去,他是我同乡,会帮你的,你快啊!”
陆惜迟点了点头,抱住那甲胄快速换上,张了张口,是个男子的声音,虽与李小的本音有所出入,但不仔细听也是听不大出来的。
她说:“你服于何军?”
“后军,后军!”李小也不等在原地换好她的粗布外衣,抱着衣裳连滚带爬地就跑了,生怕被人发现了他的踪迹。
陆惜迟却是仔细穿上了那沉沉黑甲,戴上兜鍪,见周身无恙后,才猫着腰出了那片树丛。
她估摸着李小来时的方向,寻到他的位置,站立迎上。
长官见她离开的时间长了些,颇有责怪道:“怎生去了那么久?”
陆惜迟做出一副谄媚的笑容,捂着小腹不好意思道:“属下吃坏了肚子,拉稀了。”
这话说得离她稍近的兵士纷纷扬了扬唇,怕也是觉得这个“李小”和平日里一样不靠谱。
一番交流下来,竟无一人发现他的不同。
陆惜迟见蒙混过了关,也悄然欣喜,不枉她多次去寻金欢,要了那上好的易容面皮和易声丸。
只要今日顺利去往东南,那她就有办法浑水摸鱼,让兄长远离战场了。
陆惜迟抬起头看着城墙之上的孟将军在雪中慷慨激昂,真心实意地勾起一丝笑来。
片刻后,随着一声令下,大军井然有序,往那东南而去。
“哒哒哒……”
行了不知多少距离,骏马奔驰的声音从她耳边侧身而过。
陆惜迟举目而视时,那马背上的男子已行至前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端正清俊,如瀑马尾缠乱不羁。
男子也是一身黑甲,只是内里衣衫还是素日穿惯的紫衣,片片衣袍在甲羽间穿梭,非但不显随意,还多了独特的将军气概。
他不知为何来的晚些,自己骑着马追上大军,他的身形随着骏马颠簸轻晃,跃马扬鞭,游刃有余,紫色发带和马尾一同飘洒开来,为这肃穆大军染上独属的春意。
在陆惜迟的印象中,楚羡的肩膀本就宽大,平日穿锦袍时只觉得他如玉如树,如今寒酥飘舞,四处迷蒙,他甲胄在身,好像是那从仙界而来天兵神将,带领大军所向披靡。
陆惜迟不知道为何楚羡会随军出现,她盯着他的背影,看得有些出神。
却不想那马背上的人突然转头,只一瞬,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就这么与陆惜迟相对而视。
明明是如此正式的场合,他的眼睛却微微带着笑意,在这萧萧雪落下,琉璃千转,变幻莫测,他鼻梁挺直,唇弯的弧度恰到好处,凤表龙姿,倜傥风流。
和楚羡对视上的那一刻,陆惜迟感到像是有火花在她脑中炸开,惊起她心中的滔天骇浪。
她猛然低下头,再也不愿意瞧去。
楚羡见此,笑意更甚,是以他策马飞舆,飞快而去。
又过了许久,待陆惜迟终于听不到那马蹄声,她才终于微微探头看去,果真如她所料,那貌若潘安的男子早已不见了身影。
她周围的小兵像也是在等楚羡离去,等他走远才敢低声交谈。
小兵甲:“刚刚那个是不是楚世子啊,楚世子怎么会来此,是不是路过的啊?”
小兵乙:“不是,我听前军的二狗说,好像楚世子也去东南和我们一起打仗。”
“当真?陛下怎的舍得,不是说陛下最是宠爱楚世子了吗?”
“好像是楚世子亲自去求来的恩典,世子感念东南不易,特请一战。”
小兵甲唏嘘佩服,“世子可真是好人啊,为国为民,当为我等表率……”
他们又说了些别的什么,陆惜迟都没仔细听,只暗暗思索楚羡的到来,不知这对她来说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
今日落雪,乌云蔽天,瞧不出什么时辰来。
大长爹在家中看了许久天色,终于还是怕来不及等官员下朝,早早就推着摊子冒雪去了长青街。
他却不知今日官员休沐,等了许久都没来一单生意,这让他有些沮丧,他还以为是误了时辰,恨自己不曾来得再早些。
“请问有人吗?”
大长爹等的无聊靠在摊子后面小睡了一会,听到有人声还以为是幻听,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赶忙爬起来喊住那将要离开的客人,“有,有人,这位客官,您看看需要些什么,老头子我这什么都有。”
客人去而又返,在他摊子前仔细打量起来,买了些样子好看的点心。
大长爹仔细装起来,余光中却又瞟见前两日儿子给他带来的酒,他打开盖子下意识推销道:“客官可要来上一坛酒,这可是西域来的葡萄酒,与兴都的米酒格外不同。”
那客人看着坛中的血色美酒犹豫着,大长爹看出了他的顾虑极有眼色的给他斟上了一小碗,笑眯眯的递上去,“您尝尝,我们这葡萄酒绝对货真价实。”
客人接过饮下,放下酒碗时还在咂嘴回味,顿时没了纠结,爽朗道:“果真是好酒,掌柜的,这坛我都要了,你再给我倒上两碗,我先喝个过瘾剩下的带回去喝。”
“哎!好嘞!”大长爹喜笑颜开,麻利的又给这客人倒上了两大碗,待客人喝尽兴他又快速装好酒,完全不像一个前两日还病卧床榻的老者。
他一边装着还一边唠嗑道:“这位客官,现下什么时辰了,为何不见有下朝的大人?”
客人闻言,乐呵呵笑了出来,“老爷子,今儿休沐,不上朝。”
“呀!我可真是老糊涂了,忘了这一茬。”大长爹拍了下脑袋,自嘲道,不过很快他就被这客人的行装吸引了,好奇地问:“客官这是要去走亲戚,买这么些礼品?”
那客人摇了摇头,甜蜜一笑,这不笑还好,一笑与曹德广更像了。
曹辰眉飞色舞,也愿意多聊两句,“我是去看我娘子,我们住城西,平日我不得空回去,正巧今日休沐,我得回去陪陪她。”
大长爹看着这小伙眼神流露出赞赏,多送了他些点心,曹辰推辞不得,只得收下。
待曹辰坐上马车离去,大长爹见这雪下的越来越大,搓了搓手,推着摊子回了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鬼市百花窑。
这夜间开的销金之所白日里空无一人,一楼大厅只有摆放杂乱的赌桌,以及满地的狼藉,足以见得昨夜的赌鬼有多疯狂。
有些不缺钱的客人赌累了就寻一个姑娘入房歇息,如今日山三竿,也不见出来。
又过了片刻。
二楼终于有一间房开了门。
那华服公子还搂着怀中的软玉不远撒手,他笑得淫|乱,“柳娘,再陪我一天,我给你加钱。”
被唤作柳娘的女子拉了拉被他拽的凌乱的衣裳,推着他往外走,“楚公子,我们这儿白日里可不敢留您,您若是想我,晚上再来啊。”
“你个小妖精,白白让小爷我受苦你就乐得了?”楚存文捏了一下柳娘,语气有些不满,他身上酒气不散,眼睛里泛着多日不曾好好休息的血色。
“奴家怎舍得啊,奴家昨儿都陪了您一晚上了,公子天潢贵胄,让奴家歇息一下可好?不过……若是公子还想,奴家这倒有个好去处。”柳娘逢迎着,魅语如丝。
“什么好去处,快说来听听。”楚存文女干笑着,那神态完全不像是还未弱冠的公子,倒像是一个久经人事的中年人。
柳娘忍着那酒气,俯耳道来,“城西有个糕点铺子,那铺子斜对面有个丈夫常年不在家的小娘子,生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那户人家无依无靠的,公子若是乐意,倒可以去快活快活。”
楚存文听罢,眼睛一瞬就亮了,他平日最爱人妻,若是真有这么个女子供他享用,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又用力捏了一下柳娘,哈哈大笑,“还是你机灵,那本公子就先去了,晚上再来寻你!”
他留给柳娘一个味道几乎令人作呕的吻,扬长而去。
待他走远,柳娘扫了扫鼻尖的气息,看向躲在暗处穿着西凉服饰的金欢,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