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连环凶手再现6
第四十二章
迎着月色，吹着凉风，宋然那张被酒意熏红的脸，也终于稍稍褪了褪色。
脑子里闪过那阳唯冠冕堂皇的搪塞之语，心中一时觉得堵塞。
家宅之中同妻子分房而居，妻子日常也一无所知，可在外却是常宿柳巷，花娘中的口碑竟然还算的上不错。
宋然调整了情绪，对着贺庭萧道：“我这几日看那些卷宗，都是夫妻感情不睦，有两个案子中有明确提到丈夫常宿柳巷”
宋然看着他，月色下她唇色潋滟，眸光生花：“我怀疑，这些丈夫可能都是青楼常客，我们一直将相似点锚定在女性身上，可他们的丈夫有极大可能也是有共同之处的。”
“不过，这同我的案子就有了区别，至少当时我们两人纠葛，你并未你可有去那些花楼？”宋然眉目一挑，突然带着质疑的语气问道。
贺庭萧脚步一顿，垂首看着她，斟酌了下字句，道：“我怎会去那些地方。”
若是被那时的她发现自己在柳巷，恐怕会有血案发生在自己身上吧。
“亦或是凶手的标准是那些与妻子吵架，不回家，在外头有很多狐朋狗友的丈夫？”宋然喃喃自语。
贺庭萧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见她神情缓和，立刻道：“我回去便派人查看，之前那些案子的死者丈夫是否都经常出入烟花之地。”
贺庭萧见她点了点头，又陷入思考，不禁问道：“我以为今日你会有什么感想。”
宋然轻叹了一口气，道：“男子三妻四妾自古被认为理所当然，家中妻女却要恪守本分。这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女子并无太多选择，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辈子就磋磨在后院的那一小方天地之中所导致的。”
“若妇人生了怨气，怨怼了丈夫，那便是无德无品，还会被人诟病。一纸休书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宋然轻叹一口气。
“我不知该有何感想，只知道若是我能改变得了一丝一毫，令后世女子能多一些选择，便也是无悔这趟生而为人之旅程了。”宋然说的认真，没有看到一旁贺庭萧逐渐温柔的眉眼。
“你一定会达成所愿的，然儿。”
贺庭萧的声音清冷低沉，带着一股子诱惑，令人信服沉沦。
月色正好，看起来是个可以令人安眠的夜晚。
可惜的是，宋然夜里又被梦境缠身，然而这一次，她不再是经历那场令人绝望的死亡之旅，而是一场她从未记得过的场景。
梦境很凌乱，她几乎无法视物。
她年纪应该很小，身体很小，所以才可以一直被抱在怀中，耳边是一个男人安抚的声音，他们走的很急，她觉得这个场景很是熟悉，可是不论她怎么想抬头看一眼周遭环境，都动弹不得。
但在梦里，这是个令人安心的怀抱。
很熟悉，很温暖。
宋然第二日清醒过来之时，已将昨晚之梦忘了一大半，她归咎于近日思绪太多太杂，才导致做了些没头没尾的梦。
宋然刚刚梳洗完毕，王婆子便已将准备好的早食送了进来，关门之时宋然正好看见过来递餐食的曹爷爷，后者背影带着些蹒跚，慢慢走了开去。
宋然低垂下眸子，她还没有单独与他聊过，也让王婆不要告诉他，她已知晓自己身世这件事。
她心中略微还是带着歉意，毕竟不是原身，怕辜负曹爷爷一片赤诚之心。
而且这事她还得好好斟酌梳理一下，她想要通过这一层来捋清楚那件大案子。
她也知晓这个案子不是想翻便能翻的，前朝皇帝定了性，就算贺庭萧愿意帮她，那他要付出什么呢？
若是付出太过沉痛的代价，那她也是绝对是不愿的
王婆子招呼着宋然坐下吃饭，自己也一直一直观察着宋然，见后者吃饭时神色自若，一如往常，有些纠结是否该告知她今晨发生之事。
宋然自然也注意到她神色中的踌躇之态，她咬下一口酱肉包，问道：“王婆，你怎么了？”
宋然如今皮肤白皙起来，气色也逐渐红润，可还是太瘦了，王婆用公筷朝她碗里夹了煎的两面金黄的鸡蛋，看着她澄澈的眸子，轻叹口气道：“今晨，乔大人的府里来了位贵客。”
宋然点了点头，咬了一口煎蛋，示意她继续说。
王婆子继续道：“是从国都来的，是贺大人的旧识。”
“是个姑娘。”
王婆子一直观察着宋然的神色，见她神色不变，怡然自得的吃着碗中餐食，不免有些着急道：“姑娘，您一点不担心么？贺大人贺大人他”
“我同贺大人不过上下级的关系，他有旧识从国都来找，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宋然继续吃着饭食，似乎真的不在意一般。
王婆子一时也有些糊涂，虽然没有明说，可贺大人对宋然有意，那是只要仔细琢磨便能看出来的啊。
虽然自家姑娘确实有神通，勘验和侦查能力不比那些男儿差，可贺大人是皇亲国戚，动动嘴皮子便可以安置姑娘，又怎的会带在身边，破例授予官差职位？
就算退一百步说，贺大人真是慧眼识珠为姑娘破了例，那姑娘的一应生活怎的都是他来吩咐自己，过问细节？那些嘘寒问暖，不在乎别人眼光将自己衣衫披给姑娘，这这也是对下属的关心？
她不信，说什么也不信！
不过姑娘这身世，这身份，一想到此，王婆子也悻悻的垂下了头。
“姑娘这般保持本心倒也没错，贺大人身份那般高，对姑娘这兴趣怕也难顶流言蜚语”她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姑娘渐渐张开的眉眼，出落得愈发水灵美丽，比那些她曾经见过的小姐们都好看的多，她只得叹息造化弄人。
宋然喝下最后一口粥，对着王婆道：“我去查看卷宗了。”
宋然虽在王婆跟前没有显露，但心里终归是生了些好奇。
她此前所知晓的贺庭萧是个家道中落的贵公子，他身边之人除了那些江湖朋友，她从未见过他的家人以及那些来自国都的贵人。
宋然离了房后，便朝后院书房走去，那里是他们每日办案讨论之所。
还未靠近，便听到一阵婉转嗓音。
是个姑娘的声音，甜美、清澈，比作百灵鸟也不算过。
“表哥，这是我从国都带来的碧春。我知晓你定整日忙着案子，没空关注这些，这是头采，嫩的紧，知晓你在这儿，便连夜赶了过来。我让春儿去煮茶了，一会儿你可要尝尝。”
女子言语中带着的如水的温柔和关心，语调婉转动人，令人心荡神怡。
宋然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做不到这般。
“你有心了。”贺庭萧声音还是一如既往般的冷然，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这里是办公之地，你连夜赶来想必甚是疲劳，一会儿让春儿将茶送来便是，你去休息罢。”贺庭萧说罢独自进了房间，唐晓生守在门口，带着丝歉意看向那女子。
女子也不恼，温柔地点了点头，道：“好好照顾你家大人。”
唐晓生赶紧低头应是。
宋然等到脚步声走远才慢慢朝书房走去，她也说不准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只觉心脏有些闷闷的。
“小然姑娘，早啊。”唐晓生这段时日都在审查案发现场周边的居民商贩，可那地方附近百姓不仅多，而且人口流动也大，审了几日，得到的有用信息却寥寥无几。
“晓生哥，早！”宋然声色明亮，日光洒下，她脸色红润，愈发好看。
唐晓生有些不自然摸了摸头，耳根有些发红，刚要开口，宋然已经询问起了这几天审查情况。
“询问了几波人，都无甚太新的线索，阳家夫人几乎没有朋友，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近日所询问之人都不知道此人，而且那处人流变动颇大，要想寻回那日街上所在之人，更是难上加难。”
宋然摇了摇头道：“他肯定不会走远，依照此前他犯案的特性，没有说杀一人便换一个地方的情况”
“我现在其实很担忧，他已经锚定下一个目标了。”
宋然话音刚落，书房门已经被贺庭萧从里打了开来，他眸色有些晦暗，看着两个人道：“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不知是不是宋然错觉，她竟觉得贺庭萧语气竟有些委屈。
唐晓生赶紧恭敬行礼道：“是属下疏忽了，小然姑娘不知晓属下已经向大人汇报了此事，故才”
“还不进来。”贺庭萧转身而去，只留下半开的门缝。
唐晓生有些怔愣，一时有些无措。
“什么鬼脾气！”宋然眉头一竖，大步朝里走去。
唐晓生一人站在门口，微风拂过，宋然的话音还在他耳边萦绕，他吞咽下一口口水，竟觉得自己背后有些发凉
小然姑娘，实乃勇夫啊。
而不远处一道石砌拱门后，一道倩影默默听着几人的谈话。
她姣好的眉眼带着些许忧郁，似乎有些疑惑，接着转身，径直朝外走去。